「不要說什麼從今以後,上次我離開,不只因為莫剛,而是因為……我們感情不一樣了。」她眨眨眼楮,又眨下一堆眼淚。「其實我本來就很不安,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愛上我,莫剛的話讓我們有陰影沒錯,但是問題沒解決,我沒有自信,我害怕失去你……」
他靜靜听著,她站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是覺得荒謬的,她話語里的愛意這樣明顯——她愛他……他,也愛著她啊!相愛的兩個人,哪來那麼多問題?相愛都來不及了。
「這樣的感情,我覺得是不對的,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生活沒辦法有切割,我怕你其實不是愛我,是喜歡我們在一起生活的方式。」她定定看著他,紅著的眼映出她的傷心。
溫頌亞眼色冷漠。「那你不是更應該試著修補這些?而不是離開!」
最不解的,就是她堅持離開的行徑,這不就是分手嗎?一對相愛的人,到了分手的地步,又有什麼好說的?
杜莉詠搖頭。「不是的,我是要讓我們的生活分開,各自獨立後,更看得清楚愛情,現在我回來,就是要跟你講,我愛你,很愛你,我一個人生活,可是總感覺寂寞,離開你的傷心從來沒有消止過,這些就是證明……」
「我不明白了……」他苦笑,听見她說愛他,固然高興,但也討厭起因為這樣高興的自己。
杜莉詠伸出手,捧住他的臉頰,踮高腳,貼近他的目光,他們對視,在彼此眼里尋找層疊的情感。
「你不用明白什麼,你一直這樣單純,你戀愛從不假惺惺,問題都在我,我想太多,我怕受傷,對不起……」
「我其實……」他頓住,看著她眼底豐沛的愛情,忽然想到,過去那些年,她將自己的愛情藏得這樣好,然而這刻,她的愛意表露無遺,這就是改變吧?她所說的,分開後更能明白一些事所導致的改變吧?
忽然溫頌亞覺得爭辯這些都沒有用了。
他向來不在乎那些愛情里的曲折的,但杜莉詠顯然很在乎,她愛他這樣多年,卻能不言不語,換作他,是做不到的,那暗戀的隱晦有多苦?他才不要,他要痛快告白痛快失戀。
就因這樣,他才不懂,不懂杜莉詠口中的苦澀,他覺得什麼都是談談就會好,但這一分鐘,他忽然有一點點明白了,杜莉詠的離開造就的改變,他看到了。
「不要再氣我了……」她軟言道,輕輕地,吻上他的唇。「求求你……我自己就已經夠會折磨我自己了……」
溫頌亞只呆了幾秒,隨即熱烈回吻,探索她芬芳的氣息。
鐵臂捏住柔軟腰身,將溫暖身體貼近,一剛一柔,交互感官刺激,她下意識地迎向他身體,淚濕的臉頰也沾濕他的臉,他們太靠近,沒在意這些,他的雙手撫遍她熱情的身體,今天她沒推開他,反而主動貼上前,全然的交付自己。
他將她吻得暈眩了,她目眩神迷,依循本能地回吻他,感覺他游移的手像細碎的吻,追逐她的每寸肌膚,她因此戰栗起來,胸月復都好燙,像有團火擁抱她,將她推落懸崖。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被他壓在沙發上,她睜眼,看見天花板的吊燈,她還記得,那天在IKEA他們笑著逛街……噢,他像是要懲罰她的不專心似地,在她肩膀上輕咬一下,她立刻轉過眸來看他,見他有點不悅的表情,格格笑了。
然後啊,這個壞家伙趁她格格笑時,悍然深入她,她笑不出來了,咬唇,悶聲忍受疼痛,眼淚快掉下來,他的密密親吻在這時落下,從她的眼、她的鼻、她的下巴、她的頸間、她的胸脯……她變得柔軟下來,溫潤的包裹他,他笑了,那笑容令杜莉詠怔住,有多久,沒見他這樣笑過了……
他們更接近了,結為一體,愛情忽然變得單純起來,很多事情都無所謂了。
纏綿後,他們窩在地毯上,擁抱著。
桌巾被拉下,當他們的棉被,蓋住赤果身體,他們都心滿意足,尤其是溫頌亞,他戀愛經驗豐富,卻從沒一次這樣徹底的交付自己。
一直以為性與愛可以分離,他這下不覺得了,性與愛還是得相連,跟深愛的女人一起,才能體會這道理。
「我現在,突然感覺一片空白。」他開口,嗓音平靜。
「我也是。」
「我本來想要解釋莫剛的事情的,現在卻覺得不解釋也沒關系。」他看著天花板,眨了眨眼楮。
她輕輕笑了,覺得他的身體好溫暖,有他在旁邊,她滿足了。
他們靜默一陣,溫頌亞又開了口︰「你會陪我吧?」
她沒回,只是先在桌巾里找到他的手,她握住他的掌,握得很緊,才道︰「會。」
听她這樣回答,他敞開心胸談前些日子的心路歷程。「頌盈出事的時候,我真的很怕,我已經失去父母了,難道老天還要跟我開玩笑?你知道我那時候想到什麼嗎?我想到你一直叫我要多多關心頌盈,當下我真後悔,然後,我想到你。」
杜莉詠听著,不語地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因為察覺他手心傳來的顫意。
「我氣你不待在我身邊,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真正是一個人,有好多文件要簽,還有警察來問,對方家屬也來接觸,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有工作室的生意……」他苦笑。「不知道我怎麼熬過來的。」
現在他回頭看,忽然發現自己滿厲害,他承受極大壓力,忍受恐懼,但看著頌盈一日日好起來,終于放下心,然後,習慣這樣的生活。
「你看起來累壞了。」
「對啊,我真的好累。」他嘆氣,伸出手擁抱她,下巴靠在她發頂。「你要不要來幫幫我?」
這句話,讓杜莉詠眼熱了,心口暖起,每一個細胞啊,為這個男人臣服,他所擁有的器量很不一樣,總為她解套,給她台階下,他會生氣會不平,但他單純,不把事情想得太難,要什麼就做什麼,要什麼就開口索求什麼。
這樣的男人是她的拼圖,為她縴細敏感害羞多疑的心,拼入一份篤定純真。
「好啊。」她回擁他,語氣雲淡風輕,很努力壓抑聲音里的哽咽。
但他听到了,反而輕輕拍著她背脊,用著哄小孩的語氣,很淘氣地軟言道︰「不哭不哭……」
不哭不哭?
她笑了,卻哭得更凶,什麼不哭不哭嘛,讓她哭得亂七八糟,真像個小孩宣泄所有情緒。
春天,剛來,冷天即將乍暖,這里,有相愛的兩個人,他們已經夠暖,不用等春天到來。
尾聲
春天來了,陽光驟暖,路上行為拋去御寒冬衣,城市也活絡起來。
這間病房,每天傳出笑聲,剛來的護士以為是家屬故意逗病患笑所發出的聲音,一問之下,才知道——
「不是咧,是病患本人溫小姐,她前陣子還整天半夢半醒,現在每天都精神好好,傷口還沒好,就很快樂,笑得好大聲。」
新來的護士很好奇,這位溫小姐是多樂觀的人啊?趁著推藥車過去,她一定要房間留心一下。
病房內,溫頌盈坐在病床上,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與深身的繃帶藥水味外,她看起來不像個病人。
她臉色依然蒼白,但滿臉笑眯眯,拿著杜莉詠幫她借來的漫畫,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還哈哈大笑,現在,她看到某個段落,又笑嘍。
「哈哈哈哈哈……妙啊!這邊超蠢的!」
旁邊,杜莉詠跟溫頌亞相視而笑,他們看著溫頌盈健康起來,心里都踏實了,醫生說再過五、六天就能出院,溫頌亞已經乘機跟溫頌盈問過了,接下來溫頌盈想待在台灣,乖乖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