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會去跟她道歉,只是不知道她買不買帳。」薛守栩嘆氣。
「不買帳也要求,你愛她吧?」
薛守栩點頭。
「我當然看得出來,既然愛她,就別管面子什麼的,死命求、拚命求,人格面子都不要沒關系,愛最偉大,有心愛的人抱一起才幸福,我強尼為愛而生,听我一句不會錯,什麼都不重要,愛最重要!」強尼用手在脖子邊扇風,越說越激動,最後他搖頭晃腦,手插腰,一歪,續道︰「想想,沒有夏茵怎麼辦?空虛寂寞,晚上沒人陪,心里會好空,重要的是,你如果心情好,戀愛大成功,我就能待在台北,不用天天出差體驗遠古生活。」
說來說去,還是為自己啊。
強尼哼哼笑,拍了拍薛守栩的肩膀。
薛守栩沒被逗笑,但是卻听了進去,不論對錯,全听進去。
沒錯,他會努力求夏茵,他們要一起攜手通過父親的測試,才有意義啊!強尼沒說錯,這一個禮拜,他已經快瘋了……
晴朗天空下,他心口冷,感覺寂寞,身邊沒有夏茵,只覺得心口有一個洞,在這遙遠的國度,每天都看著天空,他想,這無邊蒼穹,夏茵看的也是同一座……
思念讓人累,薛守栩很倦,他在陌生城市想著甜美的夏茵,想她溫柔微笑、想她美麗眼楮、想她說起話來的表情、想她嘴唇的觸感、想她身體體溫、想她輕喘時的風情萬種……
強尼問他︰「為什麼要出國躲?」分手一個月,也可以在台灣啊!他不懂。
薛守栩沉默一秒,答︰「我怕我會忍不住去找她,或者被她找到我,我又怎麼能拒絕?」
是狠,很狠。
他對自己狠,也對夏茵狠。
薛磊下的測驗,是雙面刃,砍痛夏茵,也砍傷心愛兒子。
★★★
近月後,薛守栩回到台灣。
深夜兩點,他先到強尼家,瞪著還不走的杜嚴,問︰「怎麼還不去回報?」
杜嚴一板一眼,緩道︰「還有兩天。」
「兩天?你有沒有搞錯?才兩天欸!這兩天有差嗎?」強尼趴入沙發,啊……真棒!他懷念的文明社會……
但杜嚴堅持。很好,這個堅持,讓薛守栩立刻又出發去墾丁,強尼跟杜嚴自然相隨,這次沒有工作,兩天時間,他看海吹風,心情焦急,越是接近能見到夏茵的時間,他越緊張,她好嗎?是不是氣他?一定的吧!
他又該怎麼解釋?一股腦兒將事情說出可好?她會信嗎?
兩天後,從墾丁回來,這場測驗終于落了幕,薛守栩先去強尼家拿了手機,再借了強尼的車去夏茵那里。
在夏茵的老公寓門口,他模著口袋里沒有電的手機,一陣心慌,這地方來過太多次,從沒一回這樣讓他不安。
他想起淹水那次,在這里背著夏茵,她在他背上哭泣,滾燙熱淚,燙著他心,他舍不得對她生氣了,現在呢?生氣的應該會換作她。
不,可能不只是生氣,最糟糕的,絕對不只是生氣。
他嘆氣,凌晨兩點鐘,他忍不住還是前去按電鈴,然後,輕輕按了一下,就停……
另一頭,夏茵沒睡,她失眠的毛病變得更嚴重,今天她上網,從首頁點到熱門部落格,是一篇印度游記,內容是攝影同好會長達一個月的印度征戰,會點進去,是因為看見熟悉的臉龐在網路上秀出。
部落格主人將薛守栩跟強尼的照片當作首圖,底下有文字——感謝薛大師與強尼大哥熱情指導。
當下,夏茵只覺得心一陣涼,她眨眨眼楮,感覺有熱氣燙著眼眶。
現在,夏茵在床上翻來覆去,這一個月來,沒哭過,今晚倒想哭了。
現在知道了,這部落格游記徹底證明她是被遺忘被忽略,如果她沒上網,沒點進那個部落格,又怎麼知道這個難堪事實?
可能是她以為自己很重要,結果薛守栩根本不把她當回事,他是風,去哪兒又怎須跟誰告知?
忽地,好像有門鈴響。
老公寓,門鈴都是看心情響的,這一夜,微乎其微的門鈴聲讓夏茵听見了,她坐起身,怔了怔,緩緩下床,走到窗邊探頭看——
沒人。
丙然,是她想太多,剛剛有一瞬間還想可能是薛守栩……忽地,不遠處一道人影映入她眼楮,她眯眸,震住。
那是薛守栩,他背對著她正離開。
那些生氣跟恨意,暫時忘記了,夏茵沒辦法控制自己,她奔下樓,沖出門,光腳跑到街道上。
薛守栩听見聲響,轉過頭來,怔怔看著她。
他跑過來,看見她赤著腳,慌張了。「怎麼沒穿鞋?」視線上移,對上她紅著的眼楮,心像被揪緊,說不出話。
夏茵啞著嗓。「你去哪了?」
她的聲音就像快要哭出來似地,薛守栩伸出手,想模她臉頰,卻被她躲掉,她深吸口氣,再問一次︰「你去哪了?」
被拒絕的手,置于身側,緊握成拳,薛守栩深深看著她,語氣誠懇。「我去工作。」
她冷笑。「我知道,去印度,很好啊!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你不告訴我……」
「對不起。」他道歉,目光鎖住她難過的眼楮,心很疼,他不想傷她,真的不想,可是……低頭,看見她雪白雙足站在地上,他蹲,看著她腳,難過道︰「不刺嗎?去穿鞋吧,穿鞋我們再談。」
她听了,退一步,冰冷的視線看向他,像是要把他刺穿。
薛守栩蹲著,仰看她,看見她淚汪汪,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但她眼楮眨也沒眨,就是恨恨地看著他,不放。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你在耍我嗎?讓我陷入你的愛情陷阱後,再故意不理我?!我錯看你,你怎麼會這樣?這麼狠心這麼可怕?我欠你什麼了,你要這樣對我?」
「夏茵……」他試圖想解釋,但夏茵看也不看他,薛守栩撼住了,他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說,又該怎麼說才能把事情說清楚。
她的心痛,讓他心里也如針刺般難過。
「你不知道我這一個月怎麼過的吧?太好笑了……以後我不要再看到你,我討厭你、恨死你,你壞透了,我一定是腦袋壞掉才會愛上你。」
「你先听我說……」
她退入門內,冷酷地瞪了他一眼,砰地把門關上。
薛守栩怔怔看著冰冷鐵門,就像她的眼神一樣,讓他心痛。
他听著她上樓,听見她開門又關門的聲音,他仰頭,看見她的房間仍然漆黑一片。
罷剛她哭了。
那眼淚,就像滾在他身上,狠狠燙著他,沒有人知道,薛守栩已經不在乎自己被燙得疼,只在乎夏茵她所有的傷心。
她的眼淚、她冰冷的視線,擊潰他。
薛守栩第一次恨起答應父親這條件的自己,他以為自己挺得過去,也對夏茵有信心,也想到可能會有摩擦有爭吵,可是卻不知道,當深愛一個人時,任何摩擦跟掙扎,就算只是一丁點,都是難熬。
閉了閉眼,他離開夏茵家。
回到離開一個月的家,第一件事是將手機充上電,然後迅速開機。
他蹲在插座旁,檢視來電清單,兩天內,夏茵打了五十一通來電。
這數字,讓薛守栩又是一陣難受。
夏茵,愛面子的夏茵,很ㄍㄧㄥ的夏茵……是多麼心急,才會打這麼多通電話?每二十分鐘,就出現一通,她可能在工作在吃飯在休息,卻都精神緊繃地惦記他,不時來電。
終究是內疚,他躺在地上,原本滿滿的信心,被夏茵的傷心徹底擊垮。
★★★
棒天,上班時間,夏茵準時去上班。
她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淡妝、得體服裝、美麗高跟鞋,她甚至刻意繞去早餐店外帶一個貝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