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什麼為什麼要你答應?我三十一了,要娶誰要跟誰交往誰要騙我的錢,難道我看不出來嗎?你可不可以多給我一些自由?我現在非常灰心,太傷心了,我老實告訴你,我的生活重心現在就是夏茵,我不能因為你不答應就跟她分開!」
「你傷心?我就不傷心?在電視上看見原來你要結婚了,我這個做爸爸的現在才知道,這些年來我故意不理你,你還真的就當我不存在是嗎?」
「不是這樣的……」薛守栩嘆氣,心里頭有點慚愧,可能他真的是沒有做好,陰錯陽差讓父親傷心,他試圖解釋︰「是王天佑亂講的,爸,我沒有要結婚,雖然我一定會娶夏茵,可是不是現在,如果我要結婚,我會第一個告訴你。你記得嗎?每年父親節我都送你一張照片,那是我每年最滿意的照片,我沒有忘記你,我很在乎你……」
他想到從小到大,父親對他的關心,這些不是不存在,除了試圖操縱他的人生外,他是個很好的父親,薛守栩不能不感恩,這一刻,他望著父親,眼神里是苦苦哀求,像在說——別逼我了好不好……
薛磊沉默了,他重新坐下,在沙發上思考。
是沒有理由要把父子關系搞成這樣,因為偷偷去學攝影是一回事,因為夏茵這個女人而反目又是一回事,氣了九年,是知道兒子不會因為學攝影而跑掉,他每年被摒絕門外,卻還是記得送來照片當禮物,這就是兒子不忘他的證明。
薛磊很清楚,如果今天因為夏茵跟薛守栩鬧翻了,那將會徹底失去這兒子,不值得啊……
冷冷地,薛磊抬眼看他,像是下了決定,一會兒,淡淡開口。
「我有一個條件。」
薛守栩急切地問︰「什麼條件?」他太了解父親了,有條件就表示軟化,就表示有轉圜余地——
「我要你們分手。」
薛守栩震住,說不出話。
分手?要他跟夏茵分手?這是什麼鬼條件?!
「別那副樣子,你跟她分手,一個月就好,如果她不是為錢,你經過一個月的冷靜還想跟她在一起,你們就會在一起,如果她是要錢,只要一個月,她就可以找到其他金主,這樣很公平吧?」薛磊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當然,你們不準有任何聯絡,我會派人看住你。」
薛守栩冷冷道︰「這不是條件,這是測試。」
「是測試又怎樣?我要保護我的兒子,」薛磊閉上眼楮,看起來很累。「我不想再吵了,這一次你听我的話,從此我不再計較。」
薛磊老奸巨猾,他決定賭。
賭夏茵這女人就是為了錢,賭兒子只是一時貪歡,他要給他們阻礙,如果他們能度過,他就不說話。
薛守栩深深地看著父親。
從父親已白的發,到有了皺紋的眼角,父親老了……薛守栩深深地嘆氣,有罪惡感,可能他一直堅持走自己的路,連帶讓父親更快變老了。
他閉上眼楮,想起夏茵。
明明是不能衡量的,但心中卻出現一個天秤,一端,是父親的老邁,另一方,是夏茵的傷心……如果,他真提了分手,夏茵會怎麼樣?她會哭嗎?會傷心吧?一想到她的眼楮融入酸楚淚意,單單只是想像,薛守栩就感覺自己也痛起來,更何況,她的眼淚是被他惹出的。
沒人會安慰她……若是別人惹哭她,有他在,可以擁抱她、安撫她,可是,若今天是他惹哭她呢?她只能一個人吞著傷心,薛守栩問自己,又怎麼能忍心?
「沒有其他條件嗎?」即使知道不可能,薛守栩還是低頭問了。
薛磊深深地看著他,看疼愛的小兒子滿眼遲疑,看見兒子心中的拉扯,甚至看見一道繩索,在薛守栩胸口拔河……真的,有那麼愛?
呈給他的資料上,寫滿王天佑對夏茵的指責,那些台面下鬧出的壞評,在紙上鮮明跳躍,薛磊怎麼能將兒子交給這種女人?他刻意忽略夏茵工作上的好評,只看壞的,不看好的。
薛磊清楚,兒子擁有滿腔熱情,常常一股腦兒的熱,兒子有主見,喜歡自己選擇自己的路,這些年,不是沒看見薛守栩的成績,每年父親節送來的照片,薛磊就算不是太明白里面的意涵,也總覺得照片雖輕,卻沉且熱燙,每年不忘的這舉動,也是一份誠懇孝心。
他不了解夏茵這女人,但從資料上,他確信這不該是薛守栩的伴侶,她配不上他。
于是,即使看見薛守栩掙扎的目光,薛磊仍舊是冷著聲,硬道︰「就這一個條件。」
第9章(2)
薛守栩黯下眸光,陷入長考。
一個月?能不賭嗎?
他不想夏茵傷心,但他知道,這一分鐘太過清楚的明了到,這是父親給他的最後一個機會,結冰的親子關系,藉由這回他的听話,將會融去寒冰,如果他再倔下去,傷的是父親的心。
忍耐一個月,可以換來支持,或許,算劃算。
那,他深愛的夏茵呢?
他不由得不相信他們之間那抹深刻的牽絆,九年日子,他們都對彼此惦記著,或許,他是說或許,夏茵能明白他的掙扎。
想到這兒,薛守栩忽然生出了力量,他憶起開展那天,他很迷惑,對自己生氣無力時,夏茵說的話——你明明很清楚,其實你不是做不到,只是知道自己不適合不喜歡,可是你又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對蔣青不服氣,所以你干脆離開,眼不見為淨。
他覺得,她是這樣明白他,一定……可以諒解他的。
他仰起目光,眼前,是父親淡淡的眸,眸下的皺紋,再次提醒他自己還沒作抉擇。
「好,就一個月。」
薛守栩答應了。
他愛夏茵,他又再一次感覺這愛情,在他為了這個條件而掙扎,如果不愛她,不會掙扎。真可怕,愛情種得太深,什麼時候,她成了可比家人的存在?
薛守栩忽然笑了,他對著父親,很有信心地道︰「我們不會分開的。」
薛磊怔住,眼露詫異地看著兒子,久久說不出話。
★★★
一個月,沒那麼簡單。
他被護送出大宅,薛磊派了一名助理監視他的行蹤——也就是,他連打電話跟夏茵講都不行。
薛守栩坐在深黑色高級賓士房車里,司機正是薛磊派來監視他的人,薛守栩認得他,是管家杜叔的大兒子,叫杜嚴,比他大一歲,從小就在他家工作,一直到現在。
薛守栩跟杜嚴沒有交情,杜嚴人如其名,方正的臉,表情嚴肅,一句話也不吭,听了任務內容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只是很快上了車發動車子,載薛守栩離開。
于是,薛守栩只能選擇憑空消失,從夏茵的生活里蒸發。
他指示杜嚴到強尼的家,將還在睡的強尼挖起床。
「前幾天不是有工作上門?去越遠的地方越好,幫我聯絡。」
強尼打著哈欠,看見旁邊一名陌生人,驚嚇道︰「這誰?!」七點鐘跑來他家,還帶一個沒見過的男人,重點是還說要去越遠越好的地方工作?!
「你別管。」薛守栩催促︰「上次你不是說有工作要去冰島?我記得還有智利,快幫我聯絡上,我要去。」
強尼被嚇得清醒,他瞠眸,想了一下,才回︰「都推掉了,展覽剛結束,你現在炙手可熱,我都幫你找在攝影棚就能OK的工作,你應該涼涼地操縱模特兒火烤又泡水的,干麼自己跑那麼遠?」
薛守栩不耐煩。「別廢話,快幫我找。」
強尼翻了個白眼,還想再辯,卻看進薛守栩冷冷的目光,知道事情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