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睜開眼楮,眼前居然又是另一個景色,陰氣森森,鬼影幢幢,不用說,這里是小黑與小白的地盤。
眼前這兩只美麗人形大蒼蠅,就是那兩個冥府烏龍公務員。
「死小黑,臭小白,你們終于舍得來看我了。哇--」
「不準哭。」
「不許叫。」
一黑一白兩鬼立刻伸手捂住她嘴,現在很有經驗了,不想讓這可憐的新宿舍也發生倒塌事件。
「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葉清越終于徹底清醒過來,「我怎麼又回到這里?」
「其實,這是妳在作夢。」
「第三個夢。」
「世事不過一場大夢。」
「我們都在夢中。」
「你們在說相聲嗎?」葉清越看著這兩個正在一唱一和的鬼。「請用非哲學、通俗易懂的話來說明我現在的處境。」
「簡而言之,就是妳現在面臨兩個選擇--一、回到明朝;二、回到現代。」
「我可以回到我十二歲的時候,和我的家人在一起?!」葉清越從床上跳了起來,「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這其實不太可能。」小黑低下頭咳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窘迫,「我們只有能力讓妳回到現代,但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人傷心是嗎?」
小黑與小白相視無語,顯然答案就是。
葉清越低下頭來,回到現代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嗎?就算不能以葉清越的身分回去,但是她還是可以去看望父母與姊姊,還可以使用電腦之類便利的生活設備。
不用再去井邊打水,不用自己動手洗衣服,不用在三九寒天里只能抱著棉被取暖,不用盛夏之中自己搖扇子直到手腕酸痛。
「我想……」為什麼這句話就是說不出口呢?
若是從前的她,或許會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可是現在--
謝木棟這個名字如同一粒種子掉到她心里,經年累月澆灌著,漸漸地發了芽長成了一棵樹,雖然未能參天,卻也已經塞滿她整顆心,沒有一絲縫隙。
她真的能夠拋下他,假裝一切沒有發生,假裝自己不曾愛上他,假裝自己不會心痛、不在乎她可能帶給他的傷痛?
她做不到!
「我要……」她抬起頭來看著一臉期待的兩個鬼,「我要回明朝,回到謝家。」
如果這是月下老人為她牽的命定紅線,她就要將他牢牢地系住。
「大夫,你到底看出些什麼沒有?」
「這個……」
「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醒?」
「那個……」
「大夫!」
面目猙獰的男人一聲吼叫,嚇得手中銀針都在抖動的大夫可憐兮兮地說道,「大少爺,這位姑娘呼吸平穩,脈搏正常,沒有問題。至于她為什麼不醒,我想她是睡著了。」
「睡著了?!」謝木棟一把抓過大夫的衣領,「那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老夫才疏學淺,不如……不如求神問卜一下?」
這天,第一百零一個大夫被趕出謝府。
謝府的氣氛一直處于極其低迷的狀態。
張來福是個女子的事實,在她昏迷不醒的情況之下,被大家忽略了。她這種舍身為主的忠誠精神,在謝府被流傳成了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
丫鬟們一說起這件事,就搬出花木蘭的頭餃給她戴上,而在小廝們心中,長相秀氣又強悍能干的總管大人,原來是個女子的事實,讓他們在震驚之余,也多一個崇拜與暗戀的對象。
據說,謝府的老爺與夫人也十分感謝張來福這種奮不顧身的行為,正秘密計畫著等她醒來就要收她做干女兒。
就這樣,一個明朝版的孟麗君加花木蘭的泉州新傳奇正在誕生中。
只是,謝木棟完全不關心這些,他的心像被誰從胸腔中拿走了一樣,正處在空洞狀態。
他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守在張來福房里,對著昏迷不醒的她說話。
「妳還記得妳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事嗎?那是一個冬天,我還在想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可愛的小男生。
「其實我每次替妳受罰都有點心甘情願呢,一想到妳那麼瘦的身體要挨板子,那個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不如我來替妳吧。
「也許妳不會相信,我其實真的有打算和爹娘說,就算妳是個男人,我也要和妳在一起。
「真想不到,妳會為了我這樣做。求求妳,快一點醒來。
「我只要妳醒來……」
第七章
葉清越站在窗邊,身後是一黑一白兩個鬼影,他們其實都淡得像煙,在陽光之下更顯得不存在。
葉清越抽泣著轉過身來,「小黑,小白。」
「妳要想好喲,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小黑與小白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她想好了,沒有什麼好猶豫不決的。
也許人生總要冒上無數次險,把對未來的期待放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只要他就是紅線那一頭的人便沒有什麼好遲疑的。
「嗯。」葉清越點點頭。
靈魂離開身體之後,現在又要像硬被塞進盒子里一樣擠進去,這種感覺很奇特,她雖然曾經經歷過一次,但還是很不習慣。
她很想大叫一句--
「我不要!」張來福猛然從床上坐起,硬是撞上了正坐她身邊的謝木棟的下巴,兩個人同時都痛得慘叫了一聲。
原本感人的有情人生死相隔終相會的苦情大戲碼,變成了兩個人痛得淚眼汪汪的悲劇惡搞版。
「笨人,你怎麼挨得那麼近。不是有一句話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嗎?枉費你熟讀聖賢書,頂著忠厚老實男人的閃閃發光大招牌。」張來福抱著頭劈哩啪啦地罵。
謝木棟什麼話也沒有回答,只是扶著她的雙肩左看看右看看,然後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太好了,妳終于醒了。」
張來福伸出乎一邊捶著他一邊叫道︰「喂喂,不要一上來就抱住我不放,我不記得我和你有這麼親密。」
謝木棟听她這麼一說,趕緊放開手,但不一會又立刻把她抱住,「不行,我怕我一松手,妳就會消失不見,就像在茶山上一樣。」
「討厭。」她任由他抱著,想不到木頭也有這麼熱情的時候。
「大少爺,老爺請你去前廳商量賽茶會的事。」門外忽傳來家丁稟報聲。
「知道了。」謝木棟應了聲,他放開了張來福,從桌子上端過一碗黑抹抹的液體,「妳把藥喝了我再去。」
天哪,這是中藥啊!那種又黑又苦又難喝的東西,為什麼不能像現代的中藥一樣做成膠囊呢?我可不可以後悔回到古代啊?張來福在心中哀嘆道。
「我不想喝。」
「不行。」
「我又沒病。」
「妳一睡十幾天,還說沒有事?」
她驚訝道︰「我睡了那麼久?」
「對啊,我還在想妳要再睡下去,連賽茶會都沒法參加了。」
「賽茶會要舉行了嗎?」
「對啊。」謝木棟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小總管,賽茶會就在三天之後舉行。」
「三天後?!天哪!」張來福一掀被子就準備下床。
身為一名最優秀的下人,此時此刻的她應該站在賽茶會的準備工作第一線,怎麼能躺在床上扮柔弱呢?
「妳要做什麼?」謝木棟拉住一醒來就變得活蹦亂跳的她。
「去幫忙啊,我還是這個家的總管吧?」
真是服了她了,彷佛她溺水又昏睡了十幾天,都只是一場夢而已。「妳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與其這樣,我親愛的大少爺,請你為我這個工作了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勤勞的小小總管再加一點工錢吧。」張來福眨眨圓圓的雙眼,用可愛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