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蕭子靈也是一愣。
表面?……鬼面……是了,很久很久之前,師父是曾經提起過,他早年在江湖里行走用的化名,豈不就是……
「你真是鬼面的後人!?」那人提高了聲音喊著,真是詫異至極。
可見到整個客棧的人都把目光集中了過來,那人只是吶吶地自己降低了音量。「算了,都什麼時候了,已經沒人管這事了。」
「沒人管什麼事?」
見到這人甚至還曉得自己師父的過去,蕭子靈就不請自坐了。
「……當年鬼面血洗武林,家父是六扇門里的大捕頭,日夜追查,卻是畢生無功。」玉郎君替蕭子靈倒了茶,低聲笑著。
「沒想到這麼有緣。」蕭子靈真心地說著。
「是啊,沒想到天下這麼大卻可以相逢在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客棧里。」玉郎君感嘆著。
就這樣,兩人從天亮聊到了天黑。從玄武帝「豐功偉業」的各種版本講到如今對于北方世界的諸多傳說。
兩人從樓下繼續聊到了客房,玉郎君還點了油燈,砌了茶請蕭子靈共飲。
「真是有緣千里來相見。」玉郎君說著。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蕭子靈問著。
「……小時候被火燒傷。」玉郎君模著自己的臉,說完了之後卻是忍不住笑了。「說實在的,您還是第一個當面問我的人。」
「太冒犯了嗎?」蕭子靈愣了一下。
「不,一點都不會。」玉郎君認真地說著。「比起那些暗地里好奇窺探,或是私下揣測是否我前輩子做了什麼天大壞事的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聞言,蕭子靈真是忍不住笑了。「你這人真是有趣。」
「您也是個會讓人想交個朋友的人,我敬您。」玉郎君舉起了茶盞。
「多謝。」蕭子靈也回敬著。
「不曉得程公子欲往何處?」玉郎君問著。
「尋親。」蕭子靈馬上就是如此說著。「只是家叔如今尚在黃河之北,當真有些難處。」
「……如今北方局勢不明,程公子這一路可要注意。」玉郎君懇切地說著。
◇◇◇
原來他也是個大捕頭啊。蕭子靈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輕聲嘆氣。
只是如今朝代變換的時候,這些衙門的人想必更加難為。除了向北方的親王低頭之外,也只能南下找玄華帝那個奸詐的狐狸吧?
啪。
一個極小極輕的聲響,讓蕭子靈就連寒毛都豎了起。那是撬開房門的聲音,自己的房門。
我應該已經低調到了一種極致吧。蕭子靈此時卻是有些忿忿不平了。自己這麼努力地偽裝成一般的百姓,還是失敗了嗎!
氣得捶了一下床板,蕭子靈便是趁勢凌空躍起,抽起了左腕上纏著的軟劍,空中一個翻身之後就是這樣地一劍劃開房門!
瀟灑利落的身手!可是,打從那半片房門落地之後,蕭子靈就一直發著呆。
因為,門外那想必本要撬開自己房門的猥瑣小賊,已經讓玉郎君用他那細長的劍頂住了咽喉。
于是,見到了蕭子靈的「英勇行徑」,玉郎君呆了,蕭子靈也呆了。
而那小賊,卻是趁著兩人發呆的空檔,一溜煙地閃了去。
仔細看去,竟然也是絕頂的身手。
「可惡!」玉郎君盡避唰唰唰三招快劍使去,那人卻像是全身長滿了眼楮似的,左扭右扭地硬是從劍招的空隙中毫發無傷地逃了走。
其中的幾個瞬間,那身體的角度卻是不自然到了一個境界。仿佛是個用水跟黏土搓成的假人,全身每個關節都可以折迭起來似的。
「他是泥鰍投胎的嗎?」始知江湖臥虎藏龍,蕭子靈呆呆地問著。
「我去追,兄台請繼續休息。」玉郎君抱了抱拳,就也是飛身而去。
然而,蕭子靈怎麼可能讓他一人涉險。
只見燦爛的星月在後,蕭子靈自認自己的輕功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排名,可這玉郎君卻不比他差上多少。
奔了一柱香的時候,蕭子靈一聲輕喝,已然躍了上前,反手一劍擋下了來人。
那形跡猥瑣的人,只是謹慎地退後了一步。
「你是誰?」蕭子靈只是如此問了一句。然而那人才要開口,追了上來的玉郎君就替他說了。
「九公主的人。」
「什麼九公主?」蕭子靈疑惑了。
「我等會兒再與您解釋。」玉郎君如是說著,接著就走到了那人身後。
「兄台,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別再苦苦糾纏。若不能情投意合,盡避……」
「玉郎君,想不想知道撩面親王的消息?」那人回過了頭,帶著賊笑。
「想,不過我不想听你說。」那王郎君只是苦笑。「代價太大,我付不起。」
「有什麼樣的代價比得上自己的親生兄弟?」那人依舊猥瑣地笑著。
玉郎君沉默了。
「想找我,喊一聲就行了。」
「原來是件風流韻事。」
陪玉郎君走回客棧的路上,蕭子靈收起了劍,嘆了口氣。
然而,玉郎君只是苦笑。「連累兄台了。」
「還好,只是得賠客棧銀子。」蕭子靈也是苦笑。
「這點兄台請別與小弟爭,此事皆因小弟而起,理應由小弟負全責。」玉郎君連忙說著。
這點小錢其實蕭子靈還沒有放在眼里,然而既然要當一個「平凡人」,蕭子靈也就連忙接著說了。
「自然自然,這點可要麻煩兄台了。」
「請干萬別這麼說。」玉郎君也是客套了一句。
原來,他想曉得撩面親王的消息。
蕭子靈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後,在心里打量著。
江南會的秘密,只有山莊人曉得。那一夜的結果,也許也只有山莊人曉得。
也許只有七師伯曉得。
他唯一曉得的,只有十三師叔死了,而師父則要把他的遺體運回故鄉埋葬。
也因此,北方的中原才會失了主。也因此,才會讓那個假玄武帝冒名頂替。
可這一切,在如今紛紛擾擾的中原,理當是秘密。
「……舍弟追著獠面親王南下,迄今行蹤渺然。」察覺到蕭子靈的眼神,玉郎君只是如此苦笑著。「而我……卻只曉得赴那江南會……」
在這時候的中原,一旦走了散,天涯海角,如何再尋蹤影?
可以曉得玉郎君心里的苦,蕭子靈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玄武,即使是丐幫,即使是古家人。尋不著的人就是尋不著,仿佛他們就這麼地從世上消失一樣。
「……小弟識得幾個丐幫的人,如果需要幫忙……」
「多謝兄台了,只是早些日子我早已相托丐幫子弟……迄今依舊毫無音訊。」玉郎君攤著手。「也因此小弟才會追著北方親王的行蹤,盼能得知舍弟的下落。」
可他要追的撩面親王卻早已在江南城殞命。蕭子靈真不曉得該說還是不該說。
「……不曉得那公主跟玄武帝有什麼關系?」蕭子靈不著痕跡地問著。如果可以的話,玄武那兒的消息他也可以幫他探探。
「只是很遠很遠的血緣關系,據說照輩分算起來,算是表妹。因為排行第九,所以就自稱九公主。」
是嗎?可他在朝廷沒見過,也沒听玄武提過這號的人物。
「她喜歡你?」
「應該吧。」
……雖說曉得不該以貌取人,可在玉郎君承認之後,蕭子靈還是呆了呆。畢竟,玉郎君的容貌不能說是普通。
「……她漂亮嗎?」蕭子靈忍不住問了。
「美若天仙。」玉郎君笑著。
「騙人!」蕭子靈喊著。「那你還等什麼!」
「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玉郎君看著蕭子靈,像是根本不曉得蕭子靈這些人在想著什麼的樣子。「也已經訂下婚約,我怎麼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