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落到了華親王的手上?」唐憶情低聲問著,帶有些關心,然後……卻似乎少了一些什麼……
「……待要行刺那胡人將領,卻失手被擒。」華清雨低聲說著。「那人……的武功好高。」
「比你還高?」唐憶情低聲問著。
「……恩……」
比他還高又有啥的?雖說他在華山數一數二,出了華山,只怕要數到了一百一、一百二。蕭子靈沒好氣地看著。
「還好你沒事。」唐憶情低聲說著。
「……我本不欲苟且偷生……然而,那人卻曉得了我的身份,將我嚴加看管著。再加上……練羽跟一些師弟也被擒了,我有所顧及,因而才……」
「大好男兒,一時的挫折算得什麼。」唐憶情低聲勸著。「敗得一次,怎就要賠上性命?」
……華清雨只是望著唐憶情。
「幸好著那人惜才不是?否則今日你枉自送命,九泉之下又怎生對得起華山的列祖列宗?」
唐憶情勸得痛心,然而……他卻沒有想透為何華清雨要如此望著他了。
「坎坷一生,心死神傷……」華清雨低聲說著。「比起那夜夜的折磨、朝朝的心碎,伸頭一刀,倒是痛快了。」
看著他的神情,唐憶情有些愣了。
「師門重恩,廉恥大義。逼得我日日夜夜,摧心斷腸。而那人……狠心的那人,殺我師叔師兄、毀我師妹……那人……那狠心絕情、殘酷冷血之人,卻……」
手上依舊緊緊握著酒杯,然而華清雨卻是已然閉上了眼,痛心地哽咽著。
「……華大俠……」
「……抱歉……失禮了……這酒……我怎麼也喝不下……失禮了。」華清雨將酒杯放在了桌上,站起身來,深深的一個作揖,卻要離去了。
「我早說不要救他了。」蕭子靈看著華清雨,卻是說著。「嘴里說得冠冕堂皇,可就看人受盡欺凌,卻連一聲也不吭。」
「……別……」唐憶情握著蕭子靈的手,只是搖著頭。
「喝不下?誰要與你喝了?」蕭子靈拉開了唐憶情的手,站了起來。「今日我若不是看在……看在……看在我師叔的份上,你配與我喝酒?」
「別……」唐憶情低聲勸著。
「你病既然好了,明日就給我走!」蕭子靈喊著。
「子靈啊……」唐憶情低聲喊著。
「我今夜就走。」華清雨低聲說著。
「你……」轉過頭,唐憶情說著。
「走的好!」
「子靈……」又轉回頭,唐憶情低聲喊著。
「可不是……想起我就有氣!他……他不分青紅皂白地誣你,你就一點都不動氣嗎!你……」
「我親眼所見,難道有假!」
「好了!」唐憶情重重的一個拍桌,一聲大喝。
于是,怒目而指的兩人都暫且停住了話語。可就是互相瞪著的眼楮,還是不肯放過對方。
「……你動什麼氣呢?你嘴里說著的他,與華大俠說著的他,又與我何干呢?」唐憶情低聲說著。
「……憶情?」
「反正,人都死了,就算了。」唐憶情站了起來,走出了飯廳。
「……可是……憶情?憶情……」見著唐憶情頭也不回地走了,本來要吵的蕭子靈,一個害怕,就是連忙追了出去。
「憶情,你生氣了嗎?憶情……」
「石青……」這一頭,華清雨的聲音,卻是使得本不願停下腳步的唐憶情,最後還是停下了腳步。
「……不曉得,唐大俠可識得石青這人?」華清雨雖說沒有回頭,卻是說著。
「……石青我是忘了,柳青青是還記得。」唐憶情冷冷地說著。「不過,這又有什麼了?反正,很多名字,我是用過了就丟了,你也忘了吧。」
「……你……」
「石青不就是一個冷血的妖怪?怎麼,還記得他,您還真是‘情深意重’啊。」唐憶情說完,在嚇得呆了的蕭子靈面前,拂袖而去。
「別走啊。」蕭子靈擋在了門前,怎麼都不讓他出門。「他怪你,我不怪你啊。還是你怪我……」
「他曉得了。」提著包袱,唐憶情低聲說著。
「那又怎麼了?要走也是他走!」蕭子靈喊著。
「……我……」將包袱放在桌上,唐憶情只是低聲嘆著氣。「對不起,今日我心里亂得很,所以才捺不住氣。」
「……你早該生氣了。」蕭子靈說著,走了上前。「我還在想著,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動氣啊。」
「……想起那事,我本來已經是心平氣和。」唐憶情低聲說著。「就好比石青這個名字,我早就讓他死在華山腳下了。」
「……可你……」
「……想起了昨日的種種,我只是自慚形穢。」唐憶情低聲說著。「我只是願讓那過去都死了。」
「憶情……」
「在以前,他們說我是冷血的妖怪,水性揚花的狐狸精,人盡可夫的男妓,我都能忍……」
「憶情!」蕭子靈連忙喊停。
「……反正,我就是如此的……如此的卑賤。」唐憶情的眼楮紅了。「反正,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錯的。都是邪惡、骯髒的,只要是我做的事……」
「憶情……」
「可如今……」唐憶情擦著眼淚,微微苦笑著。「我想,我是給慣壞了。給你……跟大哥慣壞了。好丟臉……」
「有什麼丟臉的,我就是你的人證。你給人家胡亂誣罵著,生氣是應該的。」
「我誣你什麼了?」站在門外,華清雨沉聲說了。「你說啊……把你的藉口……你的故事,都說了出來。」
「誰需要跟你解釋什麼。」蕭子靈回守頭,就是說著。「你惹的禍還不夠嗎?不是說要走了嗎?」
「……你要听,我就說。」唐憶情說著。「反正,你要是不信,也由得你。」
「令師叔是我殺的沒錯。」唐憶情說著。
「……你承認過了。」
「……可是,是令師叔要我下的手。」
「胡說!」
「……令師叔他,身中劇毒,見你為他日夜奔走、神色淒惶,也只得暗暗忍著劇痛……可就是日復一日,痛入骨髓,鐵打的漢子也在夜里號哭了起來。于是……我不忍……」
「那一夜……他要我動手。」唐憶情說著。「所以,我就借了他一把匕首。可他卻連匕首也拿不穩了……所以,我涂上了麻藥,割開了他的頸子,左右兩刀。」唐憶情說著。
「那血流了我滿臉,可我不後悔,這是最快、最舒服的死法。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醒……我武功雖差,用毒、用藥,卻也有一定的火候。」
「胡說,師叔他……」
「你師兄……也是死在我手里的。」
「是他拿劍要來殺你啊!」蕭子靈喊著。
「噓……可要是我沒拿藥騙柳姑娘,柳姑娘跟他師兄也不至于一死一傷。」
「可是……要不是那潑辣的柳練羽要下毒害你,你……」
「……可也是我,先搶了她的丈夫。」唐憶情低聲說著。「就如同他師叔……若不是……我與師兄串通,讓師兄下了毒,他師叔不至于受那毒傷日夜折磨。」
「憶情……」
「……萬般的事,說來可笑。我雖不服,卻也……撇不清那因果。」唐憶情對著門外說著。「你要我的命,我自該給你。然而……如今,此身已不是萬般無用的石青,亦非那渺小卑微唐憶情。我是……我是大哥捧在手上的柳青青,歃血為盟、結發以誓,永生永世絕不負他。因此……但望華大俠忘卻了石青,看在他也險些命喪你手,大人大量,就當他早已命喪華山了。」
「……才幾年,你就已找了別的男人。」華清雨听了,悲極、痛極,竟然仰天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