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的傳神,尤其是那帶有點責備的表情。
小心翼翼拆下了畫框,把畫卷了起,裝在竹筒子里,華清江把這幅畫跟一些銀子一起收在背囊中。
「師父,徒兒本也想一起留在華山的。」華清江低聲說著。「可是,清雨要我保護剩下的人,我也無法推辭……師父,您會怪徒兒嗎……徒兒是不是讓您蒙羞了……」
叩叩。
「誰?」華清江抬起了頭。
「是我……能談談嗎?」
听這聲音,彷佛是掌門師弟的夫人?
華清江草草收好了背囊,才打開了門走出房間。
「弟妹深夜前來,有什麼要事嗎?」
「打擾師兄歇息了。」披著頭紗的柳練羽低聲說著。「不瞞師兄,練羽有一事相求。」
「有事弟妹請說。」
「……師兄幫我……幫我勸勸清雨好嗎?」柳練羽的話說到一半時,已經哽咽。
「弟妹……」
「清雨……清雨不該死的,就算他是掌門也不該!」柳練羽低聲喊著,眼淚更是一滴滴沾濕了薄紗。
「師弟的心意已定,我也勸過了,沒用的。」華清江連忙也低聲說著。「弟妹休急,回去吧。日日夜夜在他耳邊勸著,枕邊人的話師弟也許就會听。」
柳練羽低下了頭,搖了搖。
「弟妹,不是師兄不幫你,而是……清雨的性子,越來越是硬了,他決定之後,十之八九不願改了。」
「……求師兄……」
「莫,莫要再求,我真真已經盡了力。一天十人問,十天百人問,我已經苦勸了上百次。師伯勸無用,我勸無用,如果師妹再勸也無用,只怕就沒人可以說得動他了。」
「那麼……練羽只得與夫君共進退了……」柳練羽冷冷說著。
「……師妹,我勸你一句可好?」
「若是勸我走,師兄也可以不用勸了。」
「不,師妹,听我說。」華清江輕嘆一聲,低聲說著。「如果師妹真是顧念著夫妻之情,那,師兄勸你一句可好?」
「……師兄請說。」
「替清雨留個後,好嗎?至少帶走師弟的骨肉,傳承香火。」
像個游魂一般,柳練羽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對面的書房,華清雨正在拭劍。
最近,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緩緩擦著自己的劍。
雖說不想去想,不願去想,可是見他對著雪亮的劍身露出淡淡的笑,心里何嘗不是苦得像是千刀萬剮。
不想去想,不願去想,可是這骨肉叫自己怎麼留?
自從新婚之夜過後,他就不曾再踫過自己。面對著對自己總是有所微詞的父親,自己卻是有苦說不出!
知道自己容貌已毀,知道自己身上臉上那些突起的丑陋疤痕,就算是自己看見、自己模見,也是渾身的惡心與顫栗!
要他納妾,他也不肯,外人說他們鶼鰈情深、說他有情有義,可自己……可自己卻得去承受他們心中千千萬萬的指責……
生不出……生不出……結縭將近兩年,蹦不出個娃兒來!
死了算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不用去想他是不是在想著別人!
「我要留下來!」突然發難,柳練羽沖進了對面的書房,對著陷入回憶之中的華清雨尖聲叫著。
「……夫人?」像是驚愕的,華清雨看向他這個婚後本是變得溫厚敦婉的妻子。
「我要留下來,我決定了。」柳練羽冷冷說著。
「不是說好了,你帶著大家去跟青城派會合?」訝異地說著,華清雨放下了劍。
「既然是夫妻,就讓我跟你共生死。」
「不成,夫人。你留下也只是多損傷條人命,更何況青城掌門……」
「爹爹不會反對的。」柳練羽走了近,摘掉了面紗,露出了禿著頭的,可怖的頭臉。
雖然有些不忍的表情,不過華清雨沒有轉開視線。
「除非,我懷了你的孩子,不然我不走。」柳練羽走了近,懇求似地看向了華清雨。「既然你要去找他,至少留一個孩子陪我,好不好?華師兄!」
「胡說些什麼。」華清雨收劍入鞘,別開了眼。
「你真要我說出他的名字?同床共枕兩年,你真當我是個聾子不成?」
「師妹……」
「求求你了,華師兄……」
「妳……醉了。」華清雨走過了她的身旁,走出了屋。
屋外的天邊掛著根月鉤兒,浮雲偶爾飄過了,這大地便是一片的漆黑。
等到柔柔的月光再度照上了華山頂的枯樹,華清雨發現了自己又走到觀霞居。
久無人居,陰森森的院子。
華清雨走了進去。
柳練羽說要留,華清雨竟然也由得她去。
等到最後一批人都走了之後,遙望西方,遠處的草原上也有了點點的營火。
「真要等敵人上了山,只怕不敵。」華清雨淡淡說著。
「可不見得他就會攻上山。只要我們躲好,也許……」
「只可惜,華山派的名聲,就算是胡人,也只怕是听過的。」輕輕笑著,華清雨駁回了一個小師弟的提議。
「那麼,師兄的意思是趁著夜,殺入敵陣?」
「擒賊先擒王。」
穿上夜行衣,仗著輕功潛入了敵營。
迎面而來的,就是軍人身上特有的汗臭。
柳練羽捂住了口鼻,感覺到一陣的厭惡。
「這胡人身上的騷味兒,可比我一年沒洗澡的時候還臭哪。」一個師弟低聲笑著。
「別說笑了,辦正事要緊。」華清雨低聲說著,繼續往前輕輕走著。
可就是拿下了敵方將領的頭顱,千軍萬馬殺上前來,也可以將眾人剁成肉醬!
柳練羽拉著華清雨的衣服,悲從中來。
「莫要怕,跟著我走就是了。」華清雨伸出了左手來拉,又是那種讓旁人欽羨妒忌的溫柔。然而,她曉得,打從小時相識開始,他便是如此地對待著自己了。
像個大哥,像個朋友,卻從來就不曾像個丈夫。
主帳里甚至還是亮著的,帳外站著的士兵比想象中的還少。
眾人齊身飛撲而上,在這些胡人還來不及張口呼救的時候,華清雨一行人就已經點倒了所有的人。
手到擒來!華清雨一刻也沒有停留,跟著兩個師弟旋風也似地竄身進了帳里。
三把寶劍用著雷霆萬鈞的威力掃了上,本來也沒有想過全身而退,自是個同歸于盡的招式。
帳里還有五個兵士,一見到來敵便也擋在了主帥之前。
這時間刀劍交擊的火花甚至比此時點在主帥桌上的巨燈還亮。
總算之前早有盤算,在兩個師弟應敵的時候,華清雨一個縱身越過了眾人,一招追星奪命便筆直刺了向前,要將這胡人將軍立斃當場。
然而,眼前卻是晃過了兩條人影。
主帥桌前,竟然是坐著兩人!
只這一頓之間,就已夠高手對招出入生死十來回。
華清雨的劍鋒才偏向了胡人的將軍,將軍身旁的漢人便已出招!
不曉得是如何拔刀,甚至看不清對方的臉面。
沉重而巨雷也似的刀擊落在劍上,招招都讓自己甚至無法持劍!
震耳的巨響驚動了帳外的人,然而當他們月兌身竄進帳里之時,華清雨便已與那漢人交上了十二招。
不,說得精確些,是堪堪擋過了十二招。
然而,眼前只見到對方衣衫的邊角,甚至還不能看出對方招式之時,手中的劍便已被震離了手。
「不要!」柳練羽尖聲哭喊著。
然而,華清雨卻只見得到對方的刀了。
如此的艷紅,如此的詭麗,甚至讓自己移不開眼楮了。
然而,不能說是毫無遺憾的……
他到現在,甚至還不曉得他的名字……
咚咚咚。
箭矢深深射入遮箭牌的聲音,即使是在山嶺上,似乎也能听得清晰。
數百枝弓箭整齊劃一地從武威關城牆上射下,磅礡如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