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誰定的規矩!辨矩就是定來給人打破的!」
「靈兒……」
「憶情沒我跟著,到時候出了什麼事誰負責,我……」
「我負責。」七師伯不耐煩地說著。
「您……不行!我要出去!為什麼不讓我出去,早知道進來以後就出不去,就算凍死餓死我也不會進山莊了!」
「子靈,別鬧了,想讓你師父蒙羞嗎?」二莊主沉聲喝著。
「……嗚……就會拿師父壓我,師父他如果在,才不會讓我這樣受委屈……」
「你七師伯他們不是去玩的,跟什麼跟?」
「嗚……」
「子靈,對不起。」唐憶情向前一步,拉著蕭子靈的手,低聲說著。
蕭子靈抽噎了幾聲,才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看,我也不會去太久,頂多幾個月就會回來了,你還是听師祖的話吧,好嗎?」
「幾個月……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一個人關在這里幾個月,我不要……」
「胡說,這里都是你的親人。」二莊主低聲說著。
「我……我的親人只有爹娘跟師父,其它人都不是!永遠都不會是!」蕭子靈把肩上的行李摔下了地,猛力踹著。
「你別這樣,子靈……」唐憶情連忙說著。
「別理他,該走了。」七師伯揣著唐憶情的手臂,把他拉上了馬車。
也罷。唐憶情心里想著。其實,很快就會回來了,子靈該也只是鬧鬧脾氣而已,等他回來後,好言相勸著幾句,也許就成了。
然而,世事總是難料。
唐憶情在出谷前,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對著一路追上來的蕭子靈揮了揮手。
「我會回來的!等我!最多三個月!」
聞言,蕭子靈總算是停下了腳步。
「說好了……」蕭子靈低聲說著。
第二十三章烽火
像是風一般,蕭子靈在這樹林間穿梭著。
身旁的枯樹向後拋開,被這氣流卷下的殘葉也像是大雨般幾乎就要遮蓋住了蕭子靈的視線。
腳下沒有停,只是偶爾地用手撥掉了黏在臉上的冰冷葉片。
他實在是受夠了。
與外界的消息已經斷了將近一個月,眾人不急,可是自己卻不能不急。
憶情怎麼了?玄武怎麼了?那該死的胡人又是怎麼回事!
直到,血腥味沖進了鼻里,蕭子靈才停下了腳步。
枯樹上懸掛著的,不是迎風招展的花。而是,發著惡臭的,人的尸首。
暗褐色的血在地上染成了一片不祥的黑,在這被不知名大火燒毀了的森林里,增添了令人渾身發麻的顫栗。
「喀攸麼!」
陌生的言語遠遠傳了來,伴隨著十幾個人奔跑的聲響。
沉重的腳步,刀鞘撞擊的聲音。
「靈兒?」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輕拍。蕭子靈回過了頭,眼前正是二莊主淡然的表情。
「回莊吧,這不是你應該看到的東西。」
察唯爾的戰書,已經由江南的華親王代為呈上來了。
上奏朝廷的戰情瞬息萬變,今日玄華王爺勝,明日就傳出了敗情。
眼見前線一節節地後退,京城里卻似乎沒有要加一兵半卒給華親王的意思。
右丞相一天一封奏章,要玄武帝派兵增援,可玄武卻是似乎成了個木頭皇帝似的,對于階下跳腳的重臣,頂多就是微微瞄過了一眼。
皇上您到底是怎麼了?真要讓華親王戰死沙場您才甘心嗎!
有一天,右丞相在朝上咆哮著,于是,玄武朝上第一個下天牢的重臣,就是鐵英。
吊詭的是,朝上甚至沒有人眨一下眼楮。鐵英瞠目結舌地,就這樣被硬生生拖下了朝。
「華親王依舊沒有動用江南的精兵。」杜楊攤開了地圖,指著南方。「然而,探子回報,十天前,新城糧倉在夜里開了。」
「真要等到逼近他的江南城,他才急嗎?」玄武坐在龍椅上,凝神盯著桌上的地圖。
「只怕不能不急了,幾乎就要兵臨城下。」杜揚微微皺了眉。
「想開點,杜將軍。要是他守不住,至少也除了一個內患。」玄武苦笑著。
「只怕內神通外鬼。」
「如果他真如此,日後也沒有臉自稱炎黃子孫了。」玄武嘆著。
「若真愛惜臉面,就不會任憑百姓哀嚎遍野。」杜揚冷冷說著。
「……魯兒列如何?」
「今日正是要與皇上提及……日前去到魯兒列的大使……連同原封不動的和禮,已經被送回了。」
「什……」玄武這次才是變了臉色。
「只怕……」
喝,喝!
太子一拳一拳嚴謹地打著,額上細小的汗珠在陽光底下微微發著亮。一個太監捧著外衣,一個太監捧著潔白的汗巾,兩個婢女低頭站在石桌旁,桌上除了幾盤小點心之外,還有個像是翠玉雕成的大茶壺。
玄慈在打拳,玄英趴在桌上吃著糕餅,偶爾看了看玄慈,然後繼續小口小口地咬著。
潔白的玉石桌面上,玄英頸上戴著的一枚紅玉,擱在了桌上,顯得特別的醒目。
「大禍臨頭了,還打拳?不知死活。」一個小男孩從假山的另外一頭走了過來,對著玄慈冷冷說著。
「……二弟?」玄慈收了拳。
「知道右丞相下了牢的事情嗎?」二皇子走了近,然後停了下來。
「咦?」玄慈驚疑地看著二皇子。
「告訴你,你母後已經沒人撐腰了。」二皇子冷冷笑著。「父皇早就想廢後,這下子你們可要好自為之。」
「哪里听來的胡言亂語!」玄慈怒極,走近了一步。「母後大量,卻叫你們得寸進尺了!?」
「父皇已經有四年沒臨幸過華清殿,這件事後宮里何人不知?」
聞言,玄慈臉色大變,走了近便是一拳迎面打去。
想是沒料到他說打就打,二皇子直到鼻血流下了地,還依然不敢置信地看著玄慈。
「你打我?」二皇子下意識地捂上了傷處,才發現是滿手的血。
「血……血!」二皇子尖叫著。「我流血了!太醫!太醫!」
揮舞著血淋淋的雙手,二皇子倉皇奔出了御花園。
「糟了。」玄慈低聲說著。
此時,吃完了餅,玄英正舌忝著手里的碎屑。玄慈本來還在微微的心慌,然而見到了玄英這等的動作,也連忙跑了過來拉開玄英的手。
「手髒,別舌忝。」玄慈連忙說著。
玄英抬起頭看著玄慈,眯著眼楮可愛地笑了一笑。
「唉,算了,沒嚇到你就好。」玄慈抱起了對他而言還是一樣嬌小的玄英,感嘆地說著。「頂多,就是罰跪了。」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玄英低聲說著。
「嗯?怎麼了,英弟?」
本來要把他抱回殿里的玄慈,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
玄英低低吟唱了起來,而此時玄慈才見到了眼前的玄武帝。
「心慊移而不省筆兮,交得意而相親。伊予志之慢愚兮,懷真愨之歡心。願賜問而自進兮,得尚君之玉音……」
玄英繼續唱著,而玄慈連忙把他放了下來,自己跪了倒。
「奉虛言而望誠兮,期城南之離宮。修薄具而自設兮,君曾不肯乎幸臨。」
背完了以後,玄英像是期待什麼似地看著玄武。
「告訴我,你為什麼唱這首?」玄武低下了頭,低聲問著。
「因為,沒人幫母後寫。所以,我就只好幫母後唱。」玄英笑著。
「……你是在怪朕?」听得這句話,在場的十幾個人幾乎全都跪了。
「皇上饒命!饒命啊!三皇子不懂事!」
「父皇息怒!」玄慈也連忙喊著。
玄英拉著玄慈的衣服,躲在了玄慈的身後。然而表情卻是倔強的。
「……你知道朕是誰嗎,玄英?」玄武沉聲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