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細雨夢回雞塞遠
石青……石青……
誰在叫我……是誰……這個名字,也許就只有他才會叫得……
猛然睜開眼的唐憶情,發現了房內充斥著一股異味。
迷香?
躡手躡腳地下了床,不難發現那紙糊著的窗,伸進了一枝吹管。
就算我再沒用,好歹也是唐門的一份子。連這般偷偷下迷香的小人物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再次確認了味道,是最最多小賊常用的雞鳴五更散。唐憶情從懷里找出了一大包解藥、毒藥,然後倒出了其中一罐黑藥丸。想了一想,吞了三顆,然後不放心地再吞了一顆。
運了運真氣,手腳也漸漸恢復了力氣,唐憶情看見那迷香還繼續吹著,皺了眉、就躍過了五步的距離,左手疾風似的一拍。
把那吹管連同一部份的迷香都打回了小賊的嘴里,伴著劇烈的嗆咳以及其它人的驚呼之聲,唐憶情打開了門。
面面相覷。
外頭十幾個人拿刀拿劍的,除了現在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那個人以外,還有大約五六個人正往其它房里吹著迷香。
「強盜!強盜!有強盜啊!」唐憶情一邊大喊著,一邊推開了猶然楞在一旁的強盜,往隔壁房里跑了去。
開玩笑,雙拳難敵四掌,得找救兵來才是。
踢開正往蕭子靈房里吹迷香的小賊,在背後呼呼作響的刀聲追趕之下,唐憶情連忙撞開了門。
蕭子靈抱著棉被,一邊睡著、一邊還笑得香甜。
沖到他身邊,以為他也被迷昏而想把他抱起來的時候,唐憶情听見了蕭子靈的一句夢話,讓他險些在強盜的利刃加身之前,就先吐滿了一缸血。
「師父……徒兒使得好不好?呵呵……」
「蕭子靈!還不趕快醒過來!」唐憶情氣急敗壞。現在是做夢的時候嗎!
背後一把刀砍了下來,唐憶情連忙一把將蕭子靈抱了開。強盜的刀,就砍在了空空如也的床鋪上。
「住手!不曉得我是什麼人嗎!」唐憶情狼狽地閃著刀劍,情急之下大喊著。
「有話跟閻王說吧!」
嚇!竟然不上當!
「吵死人了……」蕭子靈總算是睜開了眼。
「我的小祖宗,你終于醒了。」唐憶情一邊閃著致命的兵刃,一邊抱著怨。
被抱著團團轉,蕭子靈有一會兒搞不清天南地北。
原本,他們的師叔,就算在心里感嘆著十萬個命苦,也應該在此時伸出一小只援手。然而,他們卻不知道,自從進了這梅山鎮之後,他們的師叔就因為北方竹山鎮的兩大命案,而風塵僕僕趕了過去。
所以,在一路平靜的旅程里,遇上了真正……沒錯,應該說是真正的麻煩。
蹡!
一聲輕響、兩滴冷汗。
唐憶情避無可避,所以大漢的刀就砍向了蕭子靈。
蕭子靈還有些迷糊,不過,對于這砍往身上的刀刃,卻是想也沒想就拗了斷。
所以,唐憶情和大漢各流了一滴冷汗。
在場的人,也呆住了。
「喂……還不把我放下來……」蕭子靈懶懶地說著。
「你……不會覺得手腳發軟嗎?」唐憶情不可思議地問著。
「……我只覺得想睡……」蕭子靈輕輕打了個哈欠。
「等等!先別睡!」唐憶情一見到那許多眼中重新閃著凶光的大漢,連忙把蕭子靈放了下地。
蕭子靈微微晃了一晃。
大漢心喜,換了把刀又砍了過來。
蹡……
于是,眾人決定等他睡著了再說。
無視唐憶情的大喊大叫以及搖晃,蕭子靈的眼楮似乎又要閉上。
唐憶情連忙掏出了懷里的瓶瓶罐罐,還手忙腳亂地灑了一地。
慌慌張張就著微弱的月光模索一會兒,唐憶情興奮地輕呼了一聲。找到了!
「你們這些人是要做什麼!」伴隨著大喝,就是門外的刀劍交擊之聲。
門外似乎正在纏斗著,門內的那些大漢也決定出外支持。
莫非是救兵來了。唐憶情喜出望外。
沒錯,是救兵。就在唐憶情把解藥塞進蕭子靈嘴里以後,門外的聲音也漸漸靜了下來。
「你們沒事吧。」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探進了頭問著。
坐在身旁的蕭子靈,靠著唐憶情的肩膀,又大剌剌地睡了起來。
對于這「恰好」有雞鳴五更散解藥的唐憶情,三個年紀有大有小的男子坐在桌旁好奇地瞧著他們。
謗本不用解藥,只需睡到中午,這藥自然就可以解了啊。唐憶情為自己的藥丸惋惜著。雖說是有藥方,可是配的藥材難道不用銀兩嗎……
盡避唐憶情一再地在心里吐著苦水,不過,在當時他們問起自己為什麼沒被迷倒的時候,也只有結結巴巴地說是個專門替人解毒的大夫了。
「因為……因為前幾天才剛替人解了這種毒,所以身上就有剩……」唐憶情臉紅耳赤地說著就連三歲孩兒都不免懷疑的謊話。
不過,因為他身邊還睡著一個「純潔可愛」的大孩子,所以根據大凶大惡之徒不會帶著孩子的成見,三人都相信了。
然後,接下來,他這大夫就得替整個客棧的人解毒了……
「這位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問著。
「我……我弟弟!」
有點遲疑地看了那異常緊張的唐憶情一眼。
「那……這位仁兄怎麼稱呼……」
怎麼每個人都一定要問名字的……想起了往事,唐憶情除了無奈,也只有無奈。
「琴……琴棠。」唐憶情從嘴里擠出了一個名字。
「為什麼我就要叫琴小弟。」趁著三人都離開的時候,蕭子靈瞪大了眼楮。
因為你睡著了。不過,唐憶情還不敢真的這麼解釋。
「只是個用來假冒的名字,不用這麼講究。」唐憶情連忙安撫著蕭子靈的怒氣。「不簡單點,我叫錯了怎麼辦?」
「……那我一定要叫你大哥嗎……」蕭子靈總算是退了一步。
「只要別再叫我姓唐的就可以……」唐憶情並沒有多大的奢求。
後來才在談話里知道,三個人是華山的弟子。
在吞吞吐吐外加一連串矛盾的謊話之間,唐憶情總算是听出了他們是奉師命前往靖州城,現在則是在回華山的路上。
三人邀唐憶情兩人同行,唐憶情在詢問過蕭子靈以後,蕭子靈也同意了。
至少,有人帶路。
蕭子靈唯一有微詞的就是,唐憶情那顯然應付了事的假名。
離開了梅山鎮,一行人往西北走去。
除了其中一個有事先走的人以外,有另外兩人一路的「保護」,蕭子靈和唐憶情是有悲有喜。
喜的是,路上的什麼瑣事,都有人幫他們打點。悲的是,他們走得也未免太慢了一些。
「都快到華山腳了,怎麼還沒見到你師叔的人影哪。」有一天,唐憶情低聲向蕭子靈抱怨著。
「我也不曉得啊。我們之前趕路趕得半死也追不上,更不用說現在像牛車一樣的速度了。」蕭子靈也感慨萬千。連謝師叔都找不著,又要怎麼找冷師叔的下落?找不著冷師叔,就更別提要迎回師父的遺體了。
事實上,要走得這麼慢,是有原因的。
不是因為他們難得下山而想要多玩一會兒,也不是因為發現了蕭子靈那顆值錢的人頭。
自從唐憶情拿下了蕭子靈的金束環、紫腰帶,再苦口婆心地要蕭子靈換上他眼里真正普通人會穿的衣服後,就沒有人會懷疑這個有些灰頭土臉外加舉止「天真可愛」的小孩兒,會是那集榮華富貴于一身、不可一世外加趾高氣昂的小魔頭了。
他們先走的一個師兄,是要趕回華山稟告掌門,而在掌門批準之前,他們是能拖就拖。
他們心里真正打著的算盤,也在那師兄回來的時候,跟唐憶情他們面對面攤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