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著玄英睡夢中的笑臉,來人也不禁微微笑了。這個孩子還很小啊,想必是怕寂寞呢……想來,慈兒平常乖順守禮,也許是因為熬不過英兒的耍賴,才留下來陪他的吧……
看著兩個小孩,來人伸出了手,想點住玄慈的穴道,然而卻還是遲疑了……
點穴會造成氣血滯行,這麼小的孩子,受得住嗎?
罷了。來人收回了手。
輕輕地,搖醒了玄英。
「唔……」玄英揉著眼楮,好不容易才回過了神來。
「母後?」
「噓……」來人輕輕笑著,伸出了手指捂著玄英的小嘴。
「不要吵醒哥哥,母後問你,要不要跟母後走?小小聲地說就好了。」
「走?」玄英睜著一雙迷惘的眼楮。「要走去哪里呢,母後?」
「母後要離開宮里,英兒跟不跟母後一起?」
「嗯……好啊。」英兒伸出了手,所以皇後就一把把他抱了起來。
玄英睡亂了一頭黑發,猶在睡夢里的、呆呆的樣子,讓皇後忍不住在他的小臉上香了一記。
皇後抱著玄英轉身走開,玄英疑惑地拉了拉皇後的肩膀。
「哥哥呢?母後不叫醒哥哥嗎?」
「哥哥不跟我們走。」皇後輕輕笑著。
「為什麼?」玄英不舍地回頭看著似乎還在熟睡的玄慈。
「他有事。」皇後輕輕按著玄英的背。「所以,我們兩個人走就好。」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不回來了。」皇後說著。
「那……那我不就不能再看到哥哥了?」玄英有點慌了。
「不要!我要帶哥哥一起走!」玄英提高了音量,床上的玄慈似乎翻了個身。
「噓……」皇後連忙安撫著玄英。「沒關系的,有母後在啊。」
「可是……可是我會很想很想哥哥的……」玄英貼在皇後的胸前。
皇後嘆了口氣。
「……那……母後把你留在宮里,好不好?」
「不要,那英兒也會很想很想母後的。」玄英扁起了一張小嘴。
「……英兒,你得選一個。你皇兄,還是母後。」
「……不要……」玄英抓著皇後的衣服開始哭了。「英兒兩個都要!」
「英兒……」皇後輕輕嘆了口氣。
「……母後!」床上的玄慈被玄英的哭聲驚醒,掀開了被褥,連忙三兩步跑了向前。
「母後,您怎麼來了?」而且,還穿著黑色的怪衣服?
「嗚……皇兄……」皇後懷里的玄英朝玄慈伸出了雙手。玄慈連忙一把抱了過來。
「怎麼了,英兒為什麼哭了?」玄慈慌亂地拍著玄英的背。
「我……我……舍不得皇兄……嗚……」玄英緊緊抱著玄慈,哭得一榻糊涂。
皇後對上了玄慈疑惑的眼神,輕輕轉過了頭去。
「母後要出宮去,所以我來帶英兒走。」
「您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不回來了。」
玄慈愣愣地看著皇後。
「那……我呢……」
「你留下。」皇後輕輕嘆了口氣。
「為什麼!」玄慈一急,也開始哽咽了。
「為什麼您要帶皇弟走,就不帶我!」
看著玄慈,皇後嘆了口氣。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
「那我呢,我難道就不是嗎?」玄慈牙關一咬,眼淚還是掉了出來。
身為太子,旁人一再諄諄教導,以後是要頂起天下的人,是不能哭的。他一向都很乖很乖的,就算他好想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在宮里玩耍,他還是會乖乖練字、讀書。因為他是太子,也因為母後總是因此稱贊他,所以……所以……他一向都很听話的!
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母後就是比較疼皇弟!就連……就連要走,也只肯帶他!
「為什麼……嗚……母後……慈兒也很听您的話啊……」玄慈抱著懷里的玄英,也開始嚎啕大哭著。
看著兩人哭成一團的樣子,皇後只有微微黯然。
「慈兒,我不帶你,是因為你不只是我的兒子。你是皇上的兒子、這個國家的兒子,所以,我不能帶你走。你懂嗎?」
「……那慈兒不要做太子了……」玄慈繼續抽抽噎噎地哭著。「我不要做什麼太子了,我不要了!」
「你……」皇後嘆了口氣。
在玄慈面前蹲下了身子,玄慈抬起了一雙淚眼,以為接下來的是母後的擁抱。沒想到,皇後就只是伸出了手。
「乖,慈兒,把英兒給我。」
「……不要!」玄慈心痛之際,把懷里的皇弟抱得更緊了。
「慈兒……」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這樣慈兒不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嗎……」
帶著哭聲的童音,仿佛一把銳劍刺進皇後的心里。
皇後扶著桌子,面色蒼白。
後宮的歲月,孤單的日子……那孤單的、寂寞的滋味,她是曾經多麼血淋淋地嘗過的……
思念……思念是一種殘酷的刑罰,就像一條草繩吊在頸上,有時一回頭、一想起,就會無法呼吸……
她是多麼地思念那個人,卻又怎麼割拾得下自己的孩子……
皇後在椅上坐倒,扶著自己的額頭。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兩個孩子都帶走,想必又會掀起一埸宮廷風暴。宮里亂、天下亂,她沒有忘記自己姊姊和姊夫的痴心妄想。倘若因此掀起了戰亂,民不聊生、尸橫遍野,她又要怎麼跟他交代……
教教我……教教我啊……
「母後……」
一抬頭,兩個孩子都跪了下來。
一個左、一個右,牢牢拉著自己的衣袍。
「母後,不要走……」
伸出了雙手,皇後把兩個孩子都接進了懷里。
第十章少年游
版別了蕭子靈,閃避著京里巡邏的禁衛軍,謝衛國在京城里似乎漫無目的地繞了幾圈以後,若無其事地走進了京城里的暗巷。
繁華的京城,依然有著凜凜天子之威也無法照進的陰暗角落。夜里,幾個乞兒圍著火堆,在大宅院的圍牆外、擋得住夜風的地方,聊起了某家某家夫人的仁慈心腸,以及某府某府丫壞跟某家某家馬夫在前天夜里私奔了的情事。
反正也無法可管。這些乞兒連個家都沒有,難不成真要把他們趕出城外給野獸吃嗎?城里的禁衛軍早有默契,只要這些衣衫襤褸的乞兒不要四處亂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
「哎呀呀,各位小扮,借個火啊。」沒有主人們的同意,謝衛國逕自就擠到了乞丐群里,伸出了兩只跟他們比起來還算細白女敕肉的手,悠悠閑閑地烤著火。
「借個火算啥的?只要小扮不怕咱們身上的子爬過去就好了。」一個乞丐瞧見謝衛國不算華麗、卻連一個補釘都沒有的乾淨粗布衣裳,一句不知道是客氣還是挖苦的話,就從那張黑漆漆的、沒剩幾顆牙的大嘴里吐了出來。
「出來走江湖,還怕沒給子咬過嗎?」謝衛國笑得十分可愛。
「嘖……」
「一只棒打狗。」謝衛國喃喃說著。
……四周的竊竊私語似乎漸漸消失了。
「兩只碗盛飯。」一個乞丐走了過來。
「你是躺哪一條街上的?」謝衛國轉過了頭問著。
「哪里沒有風雨,哪里就是俺的床。」
「秦舵主在嗎?」
「嗯……」年記起碼有五十歲的一個老乞丐,著眼楮,把一塊玉佩拿上拿下、拿遠拿近地瞧著。
「上面寫的是華清雨。華山的華,清水的清,下雨的雨。」謝衛國終于忍不住說了。
「華山的華,清水的清,下雨的雨……」老乞丐喃喃念著。
「有印象嗎?可能是唐門的人。」謝衛國湊過了頭去。
「嘖嘖,唐門已經很久都沒有不姓唐的人了,謝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