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在其中的一圖紙上,寫著兩個字……雁智。
杜楊向乎要驚叫了起來。
沒有了,沒有紙團了,杜楊左右望了望,只剩那堆碎紙屑。
杜揚捧了一把起來。
撕得很碎,就像是他一張張、一條條緩緩撕著。
滿滿的字,幾乎要有四個捧手的量,寫了這麼多才撕毀,是後悔了,還是根本就不想讓它送出去?
杜揚的心跳得好快。
這紙,碎到沒有一個字是完整的。杜揚找了三張紙,把這些紙屑都妥善包好,又巡了整間房,把所有飄散的碎屑都拾了起。
接著,杜揚懷里揣著重得像山一樣的秘密,蹣跚地走向趙飛英的臥室。
同樣,也是整整齊齊地,只是沾上了薄薄一層塵埃。
沒有多余的擺飾,趙飛英一向是個清廉儉樸的人。
杜楊略略打量了一會,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不過,如果他要藏貴重的、機密的物品,他會藏在自己的床板下。
杜揚掀開了床褥,並沒有暗格。
閃著疑惑參雜著心安的眼神,杜揚把床褥擺了回。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杜揚不斷催促自己。潛意識里,杜揚只覺得自己被這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他似乎正在挖掘趙飛英的秘密,那不欲人知的、心里最深處的話語。他在說些什麼呢?
杜揚只覺得罪惡感,以及心虛源源不斷地打擊著他原本信心滿滿的動機。
挖掘死者的秘密,是不可能會被原諒的。
不,若是趙飛英有未完的願望,自己也是可以替他完成的。更何況,也許他還沒死,正等著有人發現他的蹤跡、解救他。
兩邊的想法拉鋸著,然而,真相的誘惑力是如此強大……
于是,杜揚仔細地、不漏過任何一處地,敲著牆、床、以及桌椅。
暗格!
當空洞的聲響出現在寂靜的夜里,杜揚低低歡呼了一聲。
床腳竟然有個小小的暗格,要不是故意耐著性子、地毯式地去找,任何人都不可能發現這主人的秘密。
掀開了最後一層的面紗。
里頭,有兩個卷軸、一些炫麗耀目想必價值連城的寶石,以及……一個紙團。
又是紙團,杜揚皺了皺眉,別又是……
然而,拆了開,即是女子娟秀的小楷字跡。
趙翰林
贈君血玉,博君一笑。
——妾身慧
晶瑩剔透、鮮紅似血的玉,被包在泛著香氣的絲絹里。杜揚苦笑了一下。看來趙翰林可也是艷福不淺,連他這個外行家都看得出這塊玉的身值不菲,起碼價值兩座城池。只單看這塊玉,這女子的情意可重的。
再說,這絲絹的質料,輕柔似羽,上頭的繡花,一針一線細細縫著鴛鴦戲水的圖樣……想必那女子是一面紅著小臉、一面噙著微笑,低著頭,滿懷著痴情繡上的。
真是的,如此的一片深情厚意,這趙翰林未免也太不珍惜。要是他,一接到這重禮,便要立刻找媒婆提親去的。為何要神秘兮兮地藏在如此的暗格……
等一下……
杜揚的心又動了。
如果,是因為這名女子的身分,是不能給外人得知的……比如說,有夫之婦……
杜揚連忙開了其中一個卷軸。
目瞪口呆。
畫中的女子含笑持劍而立,雖然罩著一股英氣,卻是嬌美如花、艷賽西施。然而,這不是那名叫做慧的女子,因為,趙翰林在右上角題了兩個字,蝶衣。
杜揚仿佛窺見了趙翰林的情事,不自覺得微微臉紅了起來。
趙翰林的字跡,那麼這是他親筆所繪嗎?
連發絲都是一筆一毫描繪出的,上色也是一絲不苟。畫中的女子,明艷照人。一定是趙翰林故意美化了,他可不信這世上真有這般天仙美貌的女子。
左下角,有一些小字,杜揚低頭看去。
蝶飛輕舞,將心付炬笑無悔。
落花流水,滿月復相思與誰訴。
休休!去也!莫回首!
多情自是多沾惹,難拚拾。
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啊……
杜揚淡淡笑著,輕輕搖了頭,展開了另一個卷軸。這個卷軸,該是那位叫做慧的女子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在杜揚面前出現的,是個英姿勃發的男子。
杜揚呆了一下。
右上角,題著兩字,雁智。
冷雁智!竟然是冷雁智!
杜揚覺得自己的手微微抖著。
苞另一幅不同的,這幅畫沒有上色,略略幾筆,卻勾勒出了一股微微高傲、卻又俊麗絕倫的神情。
畫中的男子,就只是倒持著刀,側著身,睨視著自己。
上頭,趙飛英難得狂草的宇,卻只有六個。
剪不斷理還亂
杜揚連忙掩上了卷軸,不自覺地喘了幾口氣。
匆匆忙忙地把所有東西都歸回原處,便離開了趙翰林的房里。
飛身出了牆,杜揚簡直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回到了自己府中。
不該去的,實在是不該去的。
簡直像是拖著沾滿了泥濘的雙腳踏進明鏡一般的殿堂。
趙飛英的聖域,要將它帶到黃泉的秘密!
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蠢事!
取出了懷里的紙屑,杜揚本想就此一把燒了,然而,卻還是沒辦法下手。
只看一眼就好。
趙翰林,你休要怨我,我瞧此封書信,只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其余不相關的事物,我必定三堿其口,將它也帶到墓里去。否則,叫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杜揚低聲許了誓,燭火微微搖晃著,杜惁深深吸了向口氣,一塊塊地拼了起。
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當杜揚抖著手黏上最後一眼紙屑之後,他頹然倒了在椅上。
剪不斷,理還亂,一筆糊涂帳……
第七章失心
再度睜開眼楮,已然是在崇光殿里。
微弱的燭光閃著暗紅的光芒,冷冷清清的,似乎還在夢中……
師父呢?
蕭子靈一驚而起。
左右張望,只有三個太監在房里,而且,都在椅上打著盹。
嘴好乾,呼吸也有點喘,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掀開錦被,蕭子靈蹣跚下了床,走了幾步路,只覺得手腳都有些僵硬。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這里是崇光殿沒錯,那麼他是被救回來了。可是,師父呢?師父呢!?
太監還在打著呼,蕭子靈扯了一下太監的衣領,從睡夢中驚醒的太監,本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然而看見是清醒的蕭子靈以後,就是驚叫了一聲。
「蕭少爺,您可嚇死奴才了!」
「我師父呢?」
「啊?」
「我說,趙翰林呢?」
太監還有些茫然。「趙翰林?」
「嘖。」蕭子靈沒有耐心了。
「玄武呢?他在哪里?」
「皇……皇上在蔡貴妃那兒過夜……對了!奴才得趕快通知皇上,蕭少爺,您知道嗎,皇上他可擔心的了……」
太監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串,蕭子靈抿了一下嘴,逕自離開了崇光殿。
「等一下,蕭少爺!您……」
「帶我去找玄武。」蕭子靈不耐煩地說著。
此時,門外的一隊御林軍,一見到是蕭子靈,登時騷亂了起來。
「蕭少爺?」
「帶我去找玄武!你們要我說多少次!」蕭子發氣急敗壞,不顧還有些嘶啞的嗓音,大吼大叫著。
「這個……」眾人面面相覷,很少看見蕭子靈這麼慌張的樣子,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這個什麼?」蕭子靈急得快哭了。「不然,你們告訴我,趙翰林呢?趙翰林在哪?他怎麼樣了!」
「蕭少爺,您冷靜一點,現在夜太深了,聖上還在熟睡呢。等明兒一早,聖上下朝了,奴才再……」太監在蕭子靈背後,怯怯懦懦地說著。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好!你們不帶我去對不對?我自己找!」蕭子靈幾乎可以說是哭叫著,嚇壞了當埸的二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