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還是人人追殺的重犯,此時卻即將是君臨天下的帝王,如果一覺醒來之後,發現這一切只是黃梁一夢,自己想必也不會訝異……
爆女的媚態以及太監的諂媚嘴臉,自己已經是看過了的,如今也只有變本加屬。二皇弟以及現在的太後,蘭妃,對他也只有客氣的態度,雖然自己心里有譜,他們暗地里已經將自己恨之入骨。太皇太後對他登基一事雖沒有公然反對,可是卻有著微微生疏以及厭惡的情感在,這也許是因為,「弒父而立」的謠言,一直以來沒有從後宮消逝過……
玄武不禁想念起以前的日子。
之後在宮中,雖說名為天子,只怕依舊月兌不出重臣的掌握。
比起在這堂堂的宮殿中,坐著享盡奢華的牢獄,當日若帶著蕭子靈隱遁世井之中,也許還更消遙快活?
……不成。玄武,你莫要忘了,他們助你登基,圖的是什麼?
無親無故,不求賞賜,只是為了……讓蕭子靈能平安長大?
然後?
從床上坐了起來,玄武隱隱有些不安。
然後……血洗武林?
當晚的血腥如今想起依舊膽顫心驚,這種埸景將來想必還會重復多次。
可是,以血洗血本就是江湖定律。身受蕭家莊重恩,沒有親手復仇便已然是忝生為人,如今他還在遲疑些什麼?本該就是由自己動手,只是身為蕭家遺孤的蕭子靈還在世,這份仇是要由他親手來報的。
……只是,山莊會不會對他冀望太深了?雖然已經登基,可他還只是一個空殼皇帝,想到明日早朝都還會擔心著被自己臣下羞辱,保不保得住自己都是個問題了,遑論是靈兒。
不行,得想個法子才是,現在他可不只是一個人!
圓月當空,被暫時安置在定邦將軍府的蕭子靈,靠在窗前,怔怔看著月亮。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于是蕭子靈推門而出。
就著月光,蕭子靈緩緩舞起劍,少林劍法、武當劍法、青城劍法、華山劍法、崆峒劍法……他把所有記得的劍法都走上了一遍。
意隨心走,蕭子靈的劍招越來越凌屬、越來越急,隱隱的殺氣泛出。
紫稜劍的劍身震顫著,嗡嗡作響。
蹬起、轉身、斜劈,一記殺招,蕭子靈的眼神變得銳利,黑黝的紫稜劍身登時燦出紫光。
然而,卻是一陣虛月兌。眼前一黑,蕭子靈握不住劍身,紫稜劍飛離了手,而蕭子靈也摔倒在地。
微微詫異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蕭子靈撿起了劍後又再繼續練著。
蹬起、右偏身、小回手、左刺,紫光再起,然而無力感再度襲來,長劍月兌手飛出三丈,蕭子靈一陣昏眩。
就在此時,牆外竄進了一個人影,及時托住了蕭子靈,臉色凝重地搭上了蕭子靈的腕。
在失去意識之前,蕭子靈只見到一張女敕黃而且可怖的臉……逞有一雙溫柔得有似此時夜色的眼楮。
蕭子靈病了三天。玄武听聞之後,想出宮前去探視,不過卻被擋了下來。
「皇上,想那蕭子靈並無大礙,微臣並已延聘名醫加以診治,實是無須驚動聖駕。」杜揚說著。
「靈兒是故人遺子,朕實是放心不下。」玄武憂心說著。
「皇上勿慮,蕭子靈已然病愈,只需調理數日即可。」
「朕若是沒有親眼見到,是怎麼也放心不下的。」玄武說著。不過,一會兒之後卻微微笑了。「其實,膚在宮里待了六天了,悶得很,正好出去走走。」
杜揚愣了一下。悶?後宮佳麗三千,解語胭脂不知多少,何來煩悶之說。
「帶朕去吧,杜將軍。」玄武懇求著。
「快別這麼說,皇上。聖上有命,微臣自該遵旨。」
然而,聖上出宮是何等的大事,當玄武一準備下旨,第一個反對的就是趙翰林。
「聖上切勿以身犯險。」
「只是在京城里,想必尚不會……」
「聖上三思。」
玄武頹喪的表情,讓杜揚望了趙翰林一眼。
「依微臣所見,不如將蕭子靈接到宮中。」杜揚提議著。
玄武眼光一亮。
「男女之防,不可不慎。若將他接至宮中,要將他置于何處?」趙翰林淡淡說著。
玄武不語。
病了三天,等到回復了力氣,蕭子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夜里再度推開了房門。
翻飛的劍影有如月光的碎片,蕭子露小小的臉上反映著的是冰冷的月光。
靜靜佇立在暗處的人,一言不發。直到……紫光乍現,那舞劍的人再度從空中墜下。
于是,他又出了手,托住了那小小的身軀。
靜靜躺在地上的紫稜劍閃著黝黑的光芒,那人看著紫稜劍,依然無語。
「靈兒又病了!」
正在御書房批改奏章的玄武,一听到這個消息,幾乎要立刻跳了起來。
「微臣知罪。」杜揚低下了頭。
「不,卿無罪。」玄武按著額角。
「照顧靈兒是我的責任,本就不是你的。」
兩人無語。
「我想把靈兒接到宮里來,你們怎麼說?」
「臣謹遵上意。」
「不可。」一旁侍讀的趙翰林,此時才出聲。
「又是男女之防的那一套?」玄武的語聲里有著微微的怒氣。
這股怒氣是自從登基以來累積在心里的無力感。
「聖上明察。」趙翰林說著。
「靈兒他生了什麼病?」
「大夫說是風寒。」
「風寒。」玄武低低念著。
「東北近日上貢了一批雪參,你拿回去給靈兒。」
「是,臣遵旨。」
「杜將軍請留步。」
在杜揚離宮之前,趙翰林走向了杜揚。
「趙翰林?您有事?」
「一帖治風寒的藥方。」趙翰林遞了一張方子。
杜揚將信將疑地接了過。
「在下怎不知趙翰林精通藥理。」
「家中行醫數年,耳濡目染。」趙翰林面不改色。
杜揚只是望了趙翰林一眼。
蕭子重再度推開了房門。
「又練劍嗎?」冷不防,從身後傳來了一句人語。
蕭子靈吃驚地轉過頭,一張可怖的臉登時出現在面前,嚇得蕭子靈連退三步。
「別練了,你需要好好調養。」和丑怪的臉不同的,是十分溫和的聲音。
蕭子靈愣了一愣。
「你最近幾日真氣消耗過劇,若再不好生歇息,輕則大病數月,重則經俱斷、形同廢人。」
怖滿小小肉瘤的蠟黃臉皮,在月光下顯得更加陰森,蕭子靈看了一眼之後,就連忙轉過了頭去。
「為什麼不說話?」
蕭子靈咬著唇。
「你是不會說話,還是不想說話?」丑惡的臉又靠近了一寸,蕭子靈退了一步。
「因為蕭家莊的事?」
蕭子靈轉過了身,走離這個陌生男子。
才剛起了劍式,陌生男子又出現在面前。
「別練了。」輕嘆一般的聲音。
蕭子靈沒有理會,繼續揮動著劍,而且越來越急,陌生男子的衣袍襯著劍氣翩翩揚起。
「停。」在層層的劍光下,男子仿佛只是隨手一握,蕭子靈的手腕就再也動不了。
蕭子靈怒視著對方。
男子深深地看著蕭子靈,直到蕭子靈忍不住嫌惡地別過頭去。
「如果你執意要練,就換一把劍吧。沒有一定的內力,是使不動紫稜劍的。」男子溫聲說著,沒有因為蕭子靈眼中明顯的厭惡之意而動搖。
蕭子靈想甩月兌男子的手,可是雖然男子握得很輕、很柔,他卻無法甩落。
蕭子靈氣惱的臉色,讓男子輕輕笑出聲了。
听到男子的笑聲,蕭子靈更加憤怒了,他張口就咬。
男子及時收回了手。
「脾氣這麼大,是練不好劍的。」男子繼續輕聲說著,帶著明顯的笑意。
蕭子靈怒極揮劍,男子不慌不忙地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