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麼來了?」見到杰煞,五娘是歡喜的,她很想見見爹,很想離開這里,可又覺得胸口好像壓著石頭,沉甸甸的,讓她開心不起來。
「我帶了個東西給你。」杰煞走上前,把一個小布包遞給五娘。「其實它早就是你的,只是我想之前的你,應該會不願受吧!」
「這是……」五娘打開布包,瞬間愣在當場。
布包中是塊黑得發亮的令牌,觸手冰涼,好像金屬,但又輕的如同木質,上頭蒼勁的字體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羅字。
「爹……這是……」五娘瞠大眼,不敢置信。
「這是門主的令牌,早在一年前,長老已私下交給我,要我轉交給你,一旦皇上有難,你就是下一任門主。」
「但那時我早已沒了武功……」五娘錯愕的看著令牌。
「羅門從來不是因為武功來選門主的,長老說你是黑暗中人,總有一天會回到黑暗中,他從第一眼看到你就已確定你是這世界的佼佼者,即使你是一抹影子,也會是王的影子。」她與皇上注定是一體兩面,無法分開。
「我不要!」五娘愣了半晌,忽地發狠把令牌往地上一砸,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杰煞沉默的看著五娘的動作,沒有阻止她;令牌在地上轉了兩圈,清脆的地落地。
「師父!你明知道接下羅門門主的意思是什麼,為何還要我接?」
「羅門門主必須與君同在,永遠不離不棄。」杰煞低聲沉吟。
對羅門而言,一般門眾還可選擇離開,但只要是門主,就永遠不能離開他們所效命的主子。
「師父明知我恨不得離開他,為何還要拿這令牌給我?我是不可能接門主之位的!」還以為師父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師父明知道她是如何痛苦掙扎活下來的,為何還要這麼做?五娘氣得雙眼通紅,忿忿的朝杰煞喊著。
「小五,他變了,皇上已不是以前的皇上了。」杰煞低沉說道︰「那日你為了田獵之事與皇上起爭執,而後昏死過去的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她怎會忘記?發現自己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游戲,她當時的心情有多恨,有多泣血?
「在你昏迷的那天晚上,皇上帶著樂寒微服出宮來找我。」杰煞永遠忘不了,那天雷雨交加,當他開門時,外頭的那人狼狽的讓他認不出來那是永遠高高在上的男子——
那時的他,滿臉都是水滴,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杰煞,救救她!」易天煦一沖進門,就抓著杰煞的肩膀不住的搖晃,雙眼布滿血絲,看來一夜沒睡,是連夜快馬加鞭而來。
「陛下……」杰煞從沒看過這樣的易天煦,一時竟無言以對。
「真要把她逼死了……」放開杰煞,他抱頭如同困獸般在室內轉來轉去,不停喃喃自語。
「屬下早就跟陛下說過了……她已不能再回到宮中,可陛下卻一意孤行……」看著如今的易天煦,杰煞也只能無語嘆息,他可以想到小五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怪不得她,是皇上咎由自取。
「她現在不停的發高燒,夢中不斷的流淚,連東西都不肯吃,朕該怎麼辦?」易天煦簡直快要瘋了,她不停的囈語、不停的哭泣,連夢中都現在深沉的哀傷中,藥也不肯喝,想逼她喝,她就該嗆得連同鮮血一起嘔出。
「陛下真想知道如何救她嗎?」看著易天煦臉上的哀痛,杰煞心中也為之震動,跟了皇上這麼多年,他從不把情緒彰顯于外,可五娘竟能把他逼到如此境界!
「是的!版訴朕,你曾救了她一次,你告訴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想繼續活下去?」易天煦欣喜若狂的沖上前,抓緊杰煞,手的勁道甚至無法控制。
「放了她,只有這樣,她才能活。」杰煞一字一句說著,深沉的眼瞬也不瞬的看著易天煦。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易天煦仿佛遭到雷擊,踉蹌的後退兩步,身上被瓷器劃上的傷口因雨水滲入而疼痛著,但他卻恍然未覺。「杰煞,天下人都說朕無心,沒錯,朕之所以能得天下,正是因為朕的無心。」坐在椅上,把臉埋入掌內。
杰煞沒說話,一如過往,只是安靜的听著。
「但是朕現在有心了,她就是朕的心,要朕放了她談何容易?一個人沒了心,還能活嗎?」
心?他說五娘是他的心嗎?杰煞驚愕的看著易天煦,他從不這樣直接的把弱點說出口,以前的易天煦,怕是要消滅自己的弱點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說出口?
「還記得朕跟你說的話嗎?朕說……朕想測試沒有感情的人,在遇上感情時能拼命到什麼地步,結果這個實驗卻讓朕玩火自焚,其實測試的根本是朕自己……朕察覺了自己的心的存在,而一旦察覺便離不開……」易天煦放下手,臉上的笑容沒了平時的慵懶,反而苦澀得嚇人。
他越過杰煞,往外走去,在跨出門口時停了一下。「杰煞,你知道嗎?如果她要活,朕放她走;但是失去心的朕是不可能活了……」
杰煞睜開眼,從記憶中回到現在,朝著他眼前對這段事實不敢置信的五娘輕輕說著。「陛下這麼說完就走入雨中,頭也不回的策馬而去。」
「不可能!」五娘輕輕否認,這只是他的游戲……
但她手中記得在那次最深沉的哀痛中,有人一直在她身邊替她拭淚,還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停的跟她說話,那話語又溫柔、又哀傷,讓她無法置之不理,所以……她醒來了。
「小五,要听從你自己的心,不要欺騙自己;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樣。」杰煞撿起地上的令牌放到五娘腿上,悄然無聲的從窗口一躍而出。
他好卑鄙,在這種時刻還下這麼一步暗棋來動搖她的心,他連這個都算到了嗎?這也是他的詭計嗎?被抓、被俘,刻意把自己推向死亡,就只是為了要還給她自由嗎?
她應該開心才對,這些日子以來,她最盼望的不就是自由嗎?之前是因為雙腳不能行走,可如今她可以走了,為何卻邁不開步伐?
但是……他要是死了,從今後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就再也看不到他那麼溫柔深情的凝望她,用慵懶的嗓音挑勾她;不會再有人細心關注著她的一切,怕她毫不在乎的傷害自己;她再也無法感受到他的體溫,從此以後每一個漫漫長夜都要天涯獨自度過。
五娘的手慢慢握緊,把冰冷的令牌握在手中。
她還能嗎?即使是虛假的溫柔,但她還是陷進去了;看不到他,她就會想他、念他;看著他為她消瘦、憔悴,她的心就一寸寸的陷落。
五娘白皙的面頰滑下兩行清淚,她終于願意承認她還是再度愛上他了,她無可救藥的想著曾經傷她最深,也一手教導她愛情的男人。
只是想象著再也見不到他,她就覺得心中痛楚得像是要把她給撕裂般,在牢里被鞭打的疼痛都遠不及這種痛楚。
模糊了好久的記憶終于變得清晰,她又看見那個她記憶中的男子了︰被她可以遺忘了許久,如今他終于破冰而出,除去她眼前的一片迷霧。
第1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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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深夜,朝議殿上卻是燈火通明——
「影後陛下緊急征召,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是影後陛下發的命令嗎?」那個皇後幾乎不參與朝政,怎會突然……
「難道是因為想出了怎麼對付烏城的辦法了?」
「那肯定是要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