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你,讓我有機會證明我是真的愛你!」慌張之下,他甚至忘了自己是皇帝的身份,他從沒求過人,他是天之驕子,生來就注定是在萬人之上的命,可如今他卻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是她的話,他願意屈居一人之下。
「哈!炳哈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五娘笑得咳嗆,淚水和狂笑同存,所有的淡漠平靜早已不復見。「你說你愛我?」冷笑一聲,用幾乎可稱得上戲謔的語氣,輕柔的問。
「是,愛你,我只愛你。」已經無法估計情緒不該彰顯于眾人面前的原則,什麼帝王心學也都滾一邊去,他只想讓她知道他的真心;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也許終他一生都無法打開她的心門。
五娘愣怔了,他的眼神好專注、好焦急,仿佛就怕她要追上去,她的心不爭氣的震動了,已經枯竭的心仿佛又在蠢蠢欲動。
不!這肯定又是他計謀的另一種吧?真高桿,為了蒙騙她,他竟連這種謊話都說得出口,她已毫無利用價值,他竟還如此看重她,願意為她扯謊而跪下,她該謝主隆恩嗎?
「看來皇上對很重要的棋子和愛,似乎分不清呢!」她冷冷嗤笑著。
她不信!易天煦絕望的看著她,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一切都訴說著她並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他說過千百句謊話,但在最重要時刻,在最重要的人面前,他說了真話,卻不再被她相信。
「你以前總說屬下是重要的,是的,是重要的棋子嘛!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赴湯蹈火,你對最重要的屬下就是毫不留情的送入絕境,那現下我還真怕你說的愛呢!既然愛我,你是打算怎麼來折磨我?想要打斷我的手腳嗎?可已經有人搶先一步做了,五娘現在已是個廢人了;還是打算再次玩弄我的感情?很可惜,我的心連我自己都不知丟到哪里去了。」五娘明明是笑著說,可嘴角的笑意卻顯得諷刺、淒苦。
「我沒有!我只是想補償你……」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怎麼說,而且不管他說什麼,都達不到她的心底;她眼中的狂怒、憤恨刺痛著他,他當初做得到底有多該死、多混蛋,才能把向來心如止水的她逼到這種地步?
「補償?把我囚在宮中慢慢折磨我,這就是對我的補償嗎?」五娘的聲調不可自抑的揚高了。
「我只是想好好照顧你……」易天煦的語氣又慌又急,看著如此激動的她,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想讓她平靜下來,但他所說的每句話似乎都讓她更加憤怒與不諒解。
「我……咳……」五娘怒急攻心,尚未痊愈的內傷讓她氣血上涌,一個咳嗆,嘔出一口鮮紅血液,人隨即軟軟的倒下。
「影兒!」易天煦驚慌的上前,趕在她摔倒前摟住她。
五娘在他懷中不停流淚,血絲從她的嘴角流下,她忽然顫抖的直起身,無力的手輕抓住易天煦。「放了我……求求你……放了……」話未說完,頭一偏,她已昏死過去,但眼角的淚卻是不曾停歇。
***
「來,再吃些吧!」易天煦夾了好些便于食用的菜肴到五娘碗中,再把白玉調羹塞進她的手中。
「嗯。」五娘沉靜的舀起碗中的飯菜往口里送,一口又一口,機械式的吃著。
易天煦在一旁專注的看著她的反應,從那次她情感失控爆發後,仿佛最後一點靈魂也隨著奔騰的淚水溜走了,她再也不曾表達自己喜歡與否,他也曾嘗試著問過,但她總是愣怔,眼中有著深深的迷惑。
她已失去了對外界的感受,不只是沒了喜怒哀樂,就連一般的滋味也嘗不出,但即使心忘了,但眼神甚至仍是誠實的,當她喜愛時,眼角總會有一絲上揚,死寂的眼神中會閃出一點清明,雖然轉眼又消逝,但他已習慣捕捉她這細微的小反應了。
「如果吃撐了,就別勉強。」看她的動作滯了滯,他嘆息的阻止她欲送入口的那匙飯菜。
若是他不攔著,她會永無止息的吃著,只為了遵循他的命令。
五娘依言放下碗,沉靜的眼仍然看著他;他拿起帕子替她拭唇,之後端起碗吃著已經涼透的午膳。
五娘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他,她的心中有好大的疑惑——他為何要這樣對待她?他明明已是皇上了,要什麼沒有?何必紆尊降貴的討好她這個廢人?
他何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新生的胡渣沒刮干淨,晚上又因為看著她而難入眠,眼下出現了陰影,用膳時又一直照看著她,無法好好用餐,讓他俊美的臉龐也瘦了許多。
但他卻沒如她預料的不耐煩,她以為他會很快的煩膩這種游戲,畢竟他天生就不是伺候人的料,可他沒有,他還是無微不至的陪伴她,甚至時常露出那種滿足的溫柔微笑。
他幽深的眼中以往總是帶著促狹的笑意,里面有的是一片讓她看不清的迷霧;如今卻被某種情緒填得滿滿的,而那情緒之于她是陌生的,卻又熟悉得令她心痛。
「陛下,外頭有允鷹國使者緊急求見。」小廝充滿奔進房內,伏在地上請罪。
「朕不是說過,朕陪皇後共進午膳時,不想有別人打擾嗎?」易天煦不悅的擰眉,冷冷的朝地上的小廝掃去一眼。
「小的知錯,但今日實是事態緊急,不得不稟告!」深怕皇上不悅,小廝說得又急又快。
最近東方確實有些不平靜,易天煦暗暗嘆息,放下碗筷。「影兒,朕先去處理一些事,你不用等朕,好好休息吧!」溫柔的對五娘說著。
五娘動也不動,仍然看著前方,仿佛她的心,她的魂早不在這里,待在這里的不過是副空軀殼。
易天煦雖然早已習慣,不過每次她這樣時,總會讓他的心微微疼著。
「陛下!」小廝輕聲催促。
「行了。」伸手攏了攏她耳邊的發,易天煦大步往外走去。
五娘如蝶翼般的眼忽地眨了眨,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影後陛下,今天外頭天氣很好,奴婢扶您到外頭去曬曬太陽吧?」看見五娘的眼神又開始恍惚,一旁的宮女連忙說著。
五娘動也不動,仿佛又出神了,直到外頭傳來鳥叫聲,她空洞的眼神總算注入了一點神采。「好。」
爆女們喜形于色,太好了,影後終于有到外頭走走的意願,連忙提鞋、取衣,忙成一團,攙著五娘到園中。
「影後陛下,請坐這里吧!」宮女拂淨一塊平坦的石,細心鋪上綢布,小心讓五娘坐下。
這園子……五娘深吸一口氣,這氣息她很熟悉,在過去每年的夏天,她總愛在園中流連忘返,就是為了嗅聞這種香氣。
「這里種的是?」五娘困惑的皺眉,她記得這種花只在御花園才有,但這里是皇上寢宮,怎會……
「是山茶花,娘娘。」宮女笑眯了眼,難得娘娘願意開口說話。
「山茶?」五娘略感吃驚,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各式花兒的模樣雖不盡相同,卻都散發著她熟悉的香氣。
「是的,娘娘,你封後那天,皇上就下令把這園中所有的花全撤換為山茶花,說實話還真是可惜了那些牡丹,那些都是些珍貴品種,開得正燦爛,皇上卻突然說改就改,讓宮中花匠全都傷透腦筋了。」
是他?他怎會知道的?她從沒說過;而且他那種人比誰都愛自己,怎麼可能犧牲自己喜愛的物品來遷就她?五娘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可現實又明白擺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