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了,每次楊明織看到她的包包都會露出那種抿唇的表情。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好吧,姑且先不去探究他對她的包包有什麼意見,但她或多或少也已經猜到,為什麼楊明織會對她這麼冷淡的原因了。
簡直把她當成路人甲在對待了!可惡……不,依她看,他對路人都比對她還來得親切。
就像今天,兩人一起去探察工地,明明有一整天的相處時間,楊明織卻根本不願意跟她多說一句公事以外的廢話。
正確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
中午吃飯時,他在她耳邊對她說了一句︰「這一餐就由我這個下人來付。」
當時,他的態度可是溫和得不得了,如果忽略他話中的內容,真的會讓人誤會那樣的曖昧語氣是在跟情人說話……
「該死!」想到這里,陳昭潔忿忿地用力槌了一下抱枕,再咒罵一聲。
想起當年那次事件,礙于她自己自尊心的驕傲心態作祟,明織在知道她秘密的隔天,她就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也不是真的不理他,她只是……只是覺得很丟臉。
就……就只是忽然覺得難以面對他。結果……
可惡!
她不是不知道,當時老是和人保持距離又有點自卑的楊明織,就只有她這麼一個朋友。
但她還能怎麼辦?當時的她,也不過是個還沒完全擺月兌青春期的別扭高中生,哪里會懂得這樣的逃避行為,會嚴重傷害到他。
包讓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在那一個月後,溫家就安排楊明織離開了台灣,到長島陪他的大少爺去了。
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連給她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她才驚覺自己可能傷害了他。
但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她什麼也來不及說,只徒留一堆懊悔。
後來,也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大概是在自己大學畢業的時候吧,她在某篇財經報導上,得知每年溫女乃女乃的壽宴,楊明織都會陪著他的大少爺回來台灣參加。
當然記者對楊明織是沒什麼興趣,他們主要的目標是溫家大少,但在那篇報導上,楊明織的身影和臉孔跟著他的大少爺一起入鏡,被連續拍了好幾張刊登在雜志上。
由于楊明織的大少爺溫定東,是個行事低調、行蹤隱密到幾乎不曾在媒體上曝光的人物,所以那篇意外曝光的報導,被報導得很盛大,並爭相出現在各類雜志上。
自從得知他的消息後,她開始難以成眠。
溫家跟他們陳家在商場上多少有往來,如此一來,她也不必特地找奇怪的借口,就能大大方方地去參加溫女乃女乃的壽宴。
理所當然,她迫不及待地參加了。
當天還愚蠢地把自己打扮得像只求偶的花痴……這是她自己對自己的形容詞,雖然她也不知道求偶的花痴長怎樣,但現在想起來她就是覺得當時的自己很蠢。
猶記得那日,當楊明織看到她的第一眼,並沒有老朋友久別重逢似的驚喜,自然也就沒有跟她寒暄什麼好久不見之類的客套話,她記得他就只是瞪著她身上的低胸小禮服,臉上的表情僵硬了好幾秒。
等僵硬的表情過去後,他姿態優雅地朝她伸手,邀請她跳了第一支舞。
當她的身體,因舞動而無意間貼上他堅硬的胸口時,她深刻地發現到,她記憶里那個自傲卻又青澀的小伙子轉眼間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
當年那個長相清秀的大男孩,變成迷人優雅的紳士了。
線條柔和的五官,組成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龐,他的眼神總是讓她聯想到無害的脆弱小動物,當他用那雙眸子瞅著她時,老是會打到她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
猶記得那個晚上,她是在似夢境般恍惚中度過的……
他依然沉默寡言。
他一整晚都面無表情地跟在她身邊,然後終于在宴會結束時,他溫聲說了一句一整個晚上說得最長的話。
「您今晚的打扮很漂亮,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呢,小心著涼了,陳小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羞得她當場滿臉通紅。
分明是很有禮貌的稱贊,卻讓她有一種……好像拐了個彎在取笑她的感覺……其實不只是「好像」,他根本就是這個意思吧!
理所當然,那次之後,她再也不敢把自己打扮成花痴了。
後來的每一年,他們都會在溫家女乃女乃的宴會上見上一面,楊明織對她的態度依舊禮貌而淡漠,但卻又矛盾地每回都不忘邀她跳支舞。
就像……明明不是很想應付她,又礙于往昔同學間的情分,而不得不為之的感覺。
直到這次,楊明織為了公事回來跟她合作,他的態度更是疏離得讓她感到生氣,所以她才會故意處處找他麻煩。
比起他這種讓人猜不透心思的樣子,她還比較希望他能對她生氣地好好發飆一場。
話說回來,如果楊明織會發飆,那他也就不是楊明織了。
一直以來,沉不住氣的向來都是她自己。
但就算他是為了學生時期那件事感到生氣,以楊明織個性這麼寬容的人,早就該氣消了才對。
明織……他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想不透,想不透,想不透!
怎麼也想不透,教陳昭潔煩躁地把自己的頭發抓得一團亂。
我知道陳總討厭我,故意整我……
她哪有……等等!
陳昭潔抓住腦中一閃而過的字句,霍地抬頭。
之前他這麼說的時候,她正在氣頭上也沒想太多,此刻話語重現……陳昭潔猛然一個頓悟。
這麼說來,明織該不會是……以為她當時不理他,是因為她被他發現了她的秘密,所以討厭他了?
會不會是因為這樣造成了誤會,所以他才有意無意地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嗶嗶」!
大門上突然傳來一陣嗶嗶聲響,截斷她的思緒,那是大門的保全系統被成功解開的聲音。
照理來說,她應該要警覺性地跳起來,拿根高爾夫球桿待在門旁等著,然後敲破可能是歹徒的王八蛋腦袋。
但是她沒有,只是閉上眼楮,默默忍受腰背傳遞到神經系統的陣陣疼痛感。
她相信自己很安全,因為知道這里保全密碼的人,除了哥哥以外,只剩下三天來打掃一次的吳媽了。吳媽是家里的老佣人,她通常會在她下班前離開,只是近來吳媽年紀大了,經常把東西落在這里又折返回來拿,想必今天也是如此吧。
「吳媽,別叨念什麼睡在這里會著涼之類的話,我只是暫時躺一下而已,拜托你別念經。」內側的門扉被用鑰匙打開的第一個時間,她先聲奪人,閉著眼楮悶聲咕噥。
沒有人回應她。
一陣進門的窸窸窣窣聲音,一會兒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出門聲,接著是關上門的聲音。
心想吳媽應該是拿了東西就立刻走人了,但也不免納悶,最愛叨念的吳媽今天怎麼會這麼甘願地閉上嘴?這不像吳媽……
驀然間,她听到一聲輕咳聲。
她嚇了一跳!
那輕輕的,但保證絕對百分百是男人的輕咳聲,讓她猛然睜開眼楮。
屋內還有人!
陳昭潔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看著站在眼前的人,猛地抽了一口氣。
怎麼會是?
「明織!你怎麼會在這里?」
楊明織移開盯著她身體某處的視線,對她晃晃手上的手機。
「你掉在我車上,本來我只是打算交給管理員,剛好遇到剛剛帶我上來的那位太太,她听到管理員問我的名字後,就堅持要帶我上來。」楊明織又看了她的身上某處一眼,然後才困惑地問︰「那位太太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