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江北風廠。江北風要的就是這些老家伙象狗一樣趴在他的腳下。
為了孫家,他也顧不得自己的老臉了,能曲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嘛。
江北風打完球,從網球場走出來,孫甫仁立刻迎上去,殷勤地遞上一條濕手巾。
江北風一邊擦汗一邊詛咒︰「這樣的鬼天氣,真是討厭!」
孫甫仁知道他實則在罵自己,沒辦法只有陪著笑臉︰「江董,孫氏集團馬上就要垮掉了,看在孫氏為江氏奔勞多年的份上,還請您幫老朽一把。」
江北風把毛巾甩給他,冷漠地說︰「商場之中每天的生生死死太多了,死一個小小的孫氏也平常呵。」
孫甫仁大汗淋灕︰「是,是我無能。可是樂善好施的您怎麼忍心看著我們家妻離子散呢?我最擔心的是海潮要因此失學了。這孩子體質自小就差,真怕她……」
孫甫仁竟然以海潮來威脅他。江北風很看不起這種唯利是圖的人。
他一把摟過陪練的女孩子,似笑非笑地對孫甫仁說︰「這是周小姐,匯豐銀行周行長的千金,美國紐約金融學院畢業,今年的華裔小姐,有才有貌有德,你的女兒哪一個比得上?」
孫甫仁望著貌美的周小姐討好地依在江北風懷里,知道自己的算盤又打錯了。
望著孫甫仁垂手喪氣的樣子,心里暗暗覺得好笑︰「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只要能救活孫氏,我死都願意。」孫甫仁的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
江北風不慌不忙︰「我們家正好缺個年輕懂事的女佣,你看你的親生女兒曼麗小姐能不能勝任?」
這個臭小子,前幾天還說要海潮到他家住幾天,現在又要曼麗給他做佣人,真是機關算盡,得寸進尺。
從未干過粗活的千金小姐曼麗怎麼能吃得了那種苦?
孫甫仁咬咬牙忍痛答道︰「承蒙江董看得起小女,沒問題。」
江北風故意逗他玩,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了告訴你,我們要的這位女佣是專門來侍候一位生霍亂的老管家的。」
孫甫仁心里暗罵︰這小子真是夠毒辣的。
望著孫甫仁滿頭白發,江北風不禁動了側隱之心,不管怎麼說,他畢竟養育了海潮那麼多年。他拍拍孫甫仁的肩膀︰
「別緊張,我只是和孫老開開玩笑而已。我一定會幫孫氏,不過有個小小的條件……」
一听「小小」二字,孫甫仁略微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您的意思是……」
「我要海潮,而且要她今後完完全全和孫家斷絕來往。」
原來是這樣,孫甫仁點頭哈腰地說︰「沒問題……沒問題……」
第六章
孫甫仁宣布的消息對海潮而言簡直就是平地一聲雷,當場把她打傻了!
一回神來,她失控地大叫︰「我不答應!」嫁人?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問題,「我才大三,根本還不適合嫁人。」她沒敢說自己有男朋友,其實江南算不算她的男友她都不敢肯定,因為江南從未向她表白過。
海潮這一唱反調,洪彩娟就對她又捶又打的,邊打邊罵著︰「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你難道不知道你爸爸的公司周轉不靈?你這是存心看他倒了是不是?」
如果是以前,海潮會任人宰割,但是拿她的一生下賭注,她再也無法默不吭聲︰「我也不希望爸爸的公司倒閉,如果可以,我願意休學到公司幫忙,但是就是請你們不要逼我嫁人,我真的還不想嫁人。」
「孩子的爸,我看這個女兒不是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就是看不起人。」洪彩娟在一旁拚命的加油添醋,仿佛害不死人不甘心,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一種心態。
海潮雖是滿心無奈,卻也只能捺著性子解釋,「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想盡一份心力而已。」
「你可以盡心力,而且也很簡單,但你不願意,還說得那麼好听。」洪彩娟語氣中滿含著針刺,說有多扎人就有多扎人。
「我只是不想太早嫁人……」海潮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說著。
洪彩娟絲毫不同情,拚了命的說著︰「我看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你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才讓江少爺看中了,結果你還在這兒撒嬌,真是不知福的丫頭!」
埃?何來之福?海潮雙眼茫然無所知。
這滿屋子都姓孫,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竟然孤援無助,挺可悲的。
「我說……」
突然孫甫仁打斷了洪彩娟的話吼了起來︰「吵什麼吵?
我說上一句,你們扯了一大堆,到底我說了算?還是你們說了算?」
洪彩娟干日雖有些目中無人,可是也是欺善怕惡的,看到孫甫仁真的動怒時,她也只能乖乖的閉緘其口。
反倒是海潮勇敢多了,她走向養父,果決的說著︰「我不嫁人!」
結果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海潮定點都不感到意外,只是突然想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她總是期待會有一樣的結果,結果總是像是一個傻瓜一樣弄得遍體鱗傷。
「我明白了。」她想,嫁就嫁吧!此時此刻她只想從這兒逃開。
海潮被江北風從孫家救出來,可謂剛出龍潭又進虎穴,至少誨潮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而江北風卻一再表示他並無惡意,只是想把海潮拖出苦海而已,讓海潮不要自作多情。
天啊,到底是誰在自作多情。
江北風亦不想海潮存有什麼感恩心理,那樣對他而言也是負擔,他希望自自然然地得到海潮的心,愛情和做生意畢竟是兩回事。
他想出個絕好的方法,那就是海潮讀書期間的一切費用由江氏集團出,而海潮畢業後一定要到江氏供職,五年之內不許跳槽。而且海潮要搬到紫荊苑別墅來住,由江北風作她的「法人」。
海潮別無選擇,要知道這兩年失業率高得出奇,博士生、碩士生找工都難如登天,何況她一個大三的學生?
不過海潮可不願意立刻搬過去,而且她想再和江南多處些日子,看他可否能為自己拿拿主意。
經過她的再三爭取,江北風同意了她的要求,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讓她做出決定。
※※※
今年的冬天冷得特別早,十二月還沒到,接連而來的幾個冷潮已旗鼓大張地光臨台灣;尤其是台北,又濕又冷地教人整天縮頭縮腦,恨不得整天蜷在被窩里。
正好今天是星期六,許晴、謝容也都沒課,兩個人可以作伴。原她們三個打算各自回家的,但謝容怕家里擔心自己的病,臨時打算留在學校,許晴也決定留下來听音樂會,海潮則是要利用這兩天幫江南老師趕研究案的進度。
說到江南,真叫江海潮一肚子的悶氣——他竟然失蹤了三天。
昨天教育署的官員到學校檢查,指名點姓要听這位年輕教授的課,誰知竟然不見他人影,氣得校長大發雷霆。
他怎麼了?難道出廠什麼意外?海潮心里有種不詳的預感。
也許讓一個整天東跑西顛的記者窩在一所大學里教書,真是委屈他了。
專門趕到階梯教室來旁听的學生只有懷著失望的心情陸陸續續離開。
這段時間,海潮的心里極端矛盾,她多少次夢想嫁給江南,成為他且俗且雅的妻,成為他一生一世的鐘愛。
每當江南擁她入懷時,她的心中都是長長的嘆息和無奈。
江北風對她是有情的,或許這種情當中沒有功利目的,愛情多于恩情,她只有回報,而沒有逃避的理由。
想到她的一生已賣給北風,她的心便象千萬支針細細密密地扎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