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音縱使對羅雅築萬分同情,也不該立刻撇清與他的關系,她當他什麼了?
「何楚墨……我不是……」不是這樣的,她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她為什麼說不上來?何楚墨為什麼老是說話說得這麼快,就連一點消化的時間也不給她?
當時,事情來得太快,發生得令她措手不及,那些過去與現在的不美好記憶胡亂交錯,好的壞的全都一涌而上,令她一時之間感到難以招架……
所以、所以她才會心慌意亂地胡言亂語,話出口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徹徹底底地重傷了眼前這個男人。
她為什麼會說他不是她的誰呢?
是太害怕自己會像那些曾經不分青紅皂白,鬧到她頭上來指責她,總是搶別人男人的女人們一樣不顧形象,話鋒凌厲,對另一個女人苦苦相逼嗎?
還是她只是太害怕,太想證明自己沒有勾引學長,所以一並連何楚墨也牽扯進去?又或許,正是因為兩者都有,那些她一直深深恐懼與害怕的事情突然全都攪在一起,才會令她不知所措。
她老是笑何楚墨像個妻奴,妻奴妻奴,有妻才有奴,而她現今說他不是她的誰,把妻字劃掉了,他還剩下什麼?
「妳沒跟家人說明妳和我的關系,不要緊;還沒打算告訴孫女士我正在和妳交往,也沒關系;但是,妳覺得妳不小心破壞了別人的婚姻,心里內疚得很,一句話就想打發我,跟我劃清楚河漢界,海音,妳這麼說,是想拿我去抵去賠去換嗎?對妳而言,我不過就是個還在觀察期的男人,即使失去了,也無所謂嗎?」男人聲嗓平平淡淡毫無起伏,唇邊的那苦笑卻令佟海音覺得心被揪得好緊。
直到此時,佟海音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何楚墨很在意她沒有親口向家人承認他們的情侶關系這件事。
她不是不想說,她只是覺得,貿然跳到家人面前說︰「嘿,這是我男朋友喔!」這件事很怪,很難以啟齒……她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她以為,大家可以就這麼心照不宣……原來不行嗎?原來不是讓何楚墨進出了她家便算數,還得有口頭上的正式介紹與名分……
她好難過,她好氣自己,她怎麼會對他的不愉快與不舒坦如此後知後覺,甚至還出言傷害……她真的、真的沒有想要傷害他的。
「沒有,何楚墨,我沒有這麼想,我是因為……我想等到我們……」
何楚墨看著她想掉眼淚卻又拚命忍住的模樣,淺聲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再度打斷她。
他想,他不要她在情緒激動,急著想修補什麼的狀態之,對他作出什麼沖動的承諾,給他什麼魯莽的保證。
即使便他很想要,但是,緩一緩吧,一切,都先緩一緩吧。
「海音,妳曾經說我愛妳愛慘了,我想我的確是,在妳面前,我一點籌碼也沒有,如果妳真的想拿我去抵給誰、換給誰,我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麻煩妳在問口之前先想清楚,我究竟是妳的誰,我得是妳的誰,才能讓妳這麼毫無顧忌,這麼毫無保留地想給便給,想換便換?小姐,我想,在我們下次見面之前,請妳先好好地想清楚我究竟是妳的誰,等妳想清楚了,我們再來考慮日後要怎麼走下去。」
下次見面之前?日後要怎麼走下去?他們現在幾乎是天天見面,何楚墨這麼說,是打算暫時不與她見面嗎?
「何楚墨……我不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陣子都不要見面了嗎?」她怔怔望著他,視線模糊得幾乎連他的模樣都看不清。
她傷害了他,所以他好難過,所以,他不想見她了?
「等妳想清楚了,再見面。」何楚墨睇著她,好淺好淡地朝她笑了笑,又重復說了一次,接著便走進廚房煮面。
小姐心里難受,他知道。
他能體諒她,體諒她的處境與警慌,體諒她對愛情的毫無經驗與害怕傷害別人,體諒她心疼失婚女性的同理心,但是,有些答案他沒問,並不代表他不想要。
他想要明明白白地待在她身邊,名正言順且理所當然。
他一直以為只要假以時日,等她觀察夠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卻沒想到今日羅小姐一鬧之下,他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是這麼微不足道,只要稍一手足無措,便能被遠遠推開。
假若,今天立場互換,有人覬覦佟海音,他是決計不讓的,不論那人是,為她犧牲了什麼,處境又有多悲慘多可憐,他都是絕對不讓的。
他要一份對等待且有回報的愛,如此而已。
他要一個明白的答案,一個清楚的定位。本來,他以為,他可以耐心地守、靜靜地候,就像當初他看了佟海音好久,才終于得到走近她的機會一樣。
原來並不是這樣。
方才發生的事令他心中感到極不愉快,不偷快到他勢必有所為,勢必得要已經看來好可憐好可憐的小姐給他一個完整的交代。
「長久以來待在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身邊,是會累的。」
驀然之間,他想起他曾經向佟海音說過的話。
唇角略揚起一道無奈的勾弧,他現在真應了她當初所說,被她拒絕之後便人間蒸發,音訊全無的仰慕者論調。
做不成情人,還能當朋友嗎?對他而言,答案是否定的。
朋友能由衷祝福對方找到心中所愛,但他不行,他並不願想像佟海音的身邊還有其他男人的模樣,不願想像,不願看,更不願祝福。
說他自私也好,小心眼也罷,他的愛情包含了絕對的佔有欲,絕對。
她只能有他,只能愛他,不能不認他,這信念是如此清清楚且明明白白。
所以,在她厘清心中所思之前,大家都先冷靜一下吧。
若她不要他,一切作罷,若她要他,那就得名正言順,全心全意,再不能放。
于是,今晚,他送小姐回家,兩人無語。
度日如年的七天,沒有何楚墨的消息。
這周六他甚至沒有出現在「初秋」,她帶著盼盼等了他好久……
等了那麼久,等了那麼多天,為什麼就是沒勇氣去何楚墨家走走看看呢?明明距離那麼近……痛!佟海音才一閃神,剪布的剪刀剪到手,工作台上染了些血,弄髒了已經做好一只學步鞋。
隨手抓了張面紙來拭淨星星點點血跡,卻怎麼都擦不干淨,這只鞋子報廢了……而她與何楚墨之間呢?是不是也像這只鞋一樣,髒了廢了不能用了?
「海音,我帶盼盼回去嘍!喏,這是這個月補貼妳幫忙照顧盼盼的生活費。」一個信箱袋跳進她眼簾,佟海音抬眸,是佟海欣……她竟然連二姊推門進來的聲音都沒听見。
隨手了把臉,換上在家人面前總是開朗愉快的神情,回道︰「姊,不用了啦,盼盼又沒有花到我什麼錢。」
「每個月都推一次,煩不煩哪?!妳姊夫堅持要給的,妳就當作是幫我存離家出走的費用好了。」佟海欣話音輕淺,向來孤傲難近的神情嚴肅無比。
「還離家出走的費用呢,姊,妳身邊的每個人姊夫恐怕都比妳更熟,妳還想去哪兒?」佟海音噗哧一聲地笑出來。
姊夫疼姊姊可是從小疼到大,不論親疏遠近,朋友同事家人,早都被姊夫收買齊全,姊姊想逃出姊夫的五指山,恐怖是插翅也難飛,力不從心。
第9章(2)
「……」這話還真是說進她心坎里。
佟海欣隱隱嘆了口氣,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哪來的本事,竟然永遠都能在她主動開口之前,先從她的同事那里得知她又接了什麼新戲,什麼時候要出外景,唉,真的是插翅也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