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他的新婚妻子有、有情緒,有很深濃的、不知道是心疼愛憐、還是一股想被她保護也想保護她的情緒。
來得如此之快,他卻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長情且慢熱的男人,才能愛楊千淇愛那麼多年,那麼深、那麼久……
樊振宇忽然驚愕地拉開佟海寧。
「對不起。」他歉然地說道。沒有人能自私地利用一個人來忘記另一個人,他不想如此卑劣,這對佟海寧並不公平。
「我、沒有……不用對不起……」佟海寧有些尷尬地搖頭,垂眸。
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沒有不願意……
樊振宇深呼吸了幾口,籍以平緩方才過快的心跳,轉頭,又準備發動轎車引擎。
佟海寧望著他沉默的側臉半響,忽而淺聲嘆了口氣。
「怎麼了?」樊振宇問。
「我只是在想,我好像……真的太喜歡你了……」
樊振宇迎向她困惑且迷蒙的雙眼,呼吸一窒。
婚姻叢林?現在,踏進去的是她,還是他?
第6章(1)
樊振宇很清楚地意識到,他與佟海寧之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他每天不論多晚回家,起居室總留有一盞微弱的光線,在他進房之後逐漸隱去,然後,他便會听見珠簾卷動的聲音,听見佟海寧走回她房間的聲音。
佟海寧在等他回家。
很隱晦地,默默地在一個與他看來共同,卻又不太共同的空間等他回家。
他曾經考慮過要打電話給佟海寧,告訴他,他大概的回家時間,但是又反覆思量過後,心情上上下下的,最終還是作罷。
說句實在話,他是不知道該拿佟海寧怎麼辦。
本來,他希望與佟海寧維持一個互相合作,相敬如賓,兩個人當朋友就好,不用分享太多私事的夫妻關系的,結果,事實證明,他沒有辦法對他朝夕相處的妻子無動于衷,同樣的,佟海寧也不行。
甚至,她還說了她喜歡他?
樊振宇嘆了口氣,走進起居室那道微弱的光線里,才疑惑著今晚不知為何沒听見佟海寧走回房間內的聲音,便看見她倦極地倚著沙發而眠。
她一向早睡早起,今天等他到凌晨實在是太晚了。
幸好,明天是星期六,佟海寧不用回學校上課,或者,她便是因為明日不用上課所以才等到這麼晚的?
「……夫人?」樊振宇壓得極低細微的音量,不像是想叫醒誰似的。
躺臥在沙發上的佟海寧當然沒有回應。
「你睡在這里會感冒的。」樊振宇又伸出手撫了撫她臉頰,力道輕得令她頰畔發絲騷得臉好癢。
佟海寧舉起手將發絲撥開,輕嚶了聲,又睡了。
樊振宇微微笑出聲來,索性蹲下,將她一雙收繞過後頭,抱著她起身。
「啊!」被凌空抱起的感覺令佟海寧驚嚇地睜開眼,本能反應地另一手也勾住樊振宇項頸。
一看清抱著她的人是樊振宇,她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
「仔細想像,我好像總是維持著這個姿勢在為你服務。」一見佟海寧睜眸,樊振宇第一時間吐出的仍是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對白。
好像真的是這樣耶……感到十分難為情的佟海寧顰眉,又伸出手抵了抵樊振宇胸膛。
「放我下去,我可以自己走。」
「別再亂動了,等等又像上次那樣摔痛了……是摔痛我,不是摔痛你,上次也不知道是誰當了你的墊背……」樊振宇一邊笑著說,一邊用肩膀推開回佟海寧房間的珠簾,腳步持續未停。
「……」他很可惡……可是心里又隱約感到一絲甜蜜。
佟海寧任由樊振宇將她放躺到她的床上,沒發現自己看著他的眼神泄露出太多溫柔。
「抱歉,今天這麼晚回家,以後,我有應酬會撥通電話告訴你,不要再等我等到這麼晚了。」樊振宇為她拉上薄被,走到一旁,想拿起空調遙控器為她打開冷氣。
應酬?佟海寧因為剛睡醒顯得慢半拍的腦子直到現在才發揮作用。
「你今天跟爸爸去吃飯嗎?」父親今天下午打了通電話給她,印象中,似乎有提到這件事。
「是啊,跟岳父,還有幾個我父親的朋友。」都是些很難纏,卻會為他帶來許多幫助的老家伙。
樊振宇微微一笑,吃這一頓飯應對進退下來,腦細胞死了不少,帶來的邊際效益卻更不少。
「爸爸有說些什麼嗎?」對于她與樊振宇的婚姻,父親會問些什麼嗎?
現在想來,下午父親的那通電話里,好像隱約在試探地問,她與樊振宇的感情好不好。她隨口在電話里答了幾句想令父親安心,那麼樊振宇呢?他這頭又會是怎麼說的呢?樊振宇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想也知道,佟海寧絕對不是在問他有關選舉的事情。
「有啊,問我們什麼時候要生個孫子給他抱?」樊振宇似笑非笑的眼光望著佟海寧,沉定定地,目不轉楮,唯恐錯漏了她每一個有趣的反應。
佟海寧硬生生地當機了兩秒。
當完機後,她終于問︰「……你想要嗎?」
「孩子?或是……我?」佟海寧垂眸,緊張地幾乎听得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我不行嗎?如果是,想要有個孩子的話,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我沒有不喜歡你吻我……」
樊振宇沒有回話,僅是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佟海寧,氣氛沉默凝滯得令佟海寧簡直煩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是想睡了,胡言亂語,你別介意,晚安!」佟海寧拉高被子把自己的臉蒙住。
餅了許久,涼被外悠悠傳來一聲嘆息,佟海寧卻連拉下被子的勇氣都沒有。
「向你求婚時,明明才覺得你聰明,現在卻覺得你傻得驚人,讓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她都快窒息了,他竟然還說她傻得驚人?
「記得嗎?在摩納哥的時候,你想買一瓶牡丹花香水,我說,那味道不適合你嗎?」
卷成一團的被子點了點頭,不知道樊振宇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她都快忘了。
「那是我從前女朋友慣用的香水。」他也不知道,佟海寧為什麼就是在歐洲街頭玲瑯滿目的商品櫥窗里,偏偏挑到那一瓶。
佟海寧驚愕地將被子拉下來時,對上的是樊振宇苦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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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香味很華麗、很艷、很像她,一旦決定了什麼事情,就胡亂瞎闖地橫沖直撞……演舞台劇的時候,苦到三餐不繼也不放棄……高興的時候,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傷心的時候,可以在高級餐廳里哭到呼天搶地,還把眼淚鼻涕擦在我身上……」
這道多情溫存的男嗓,殘忍地令佟海寧覺得心上彷佛被劃了一道傷口。
「你為什麼不娶她?政治人物娶女明星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我們有,就連摩納哥也有,當初的摩納哥王子,不是也娶了好萊塢的葛麗思凱莉?」佟海寧放直了枕頭,背靠在床頭櫃上,專心地傾听他說話。
「他們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並且婚後都息影了,而千淇她的事業才正開始,就算她願意為了我放棄,依她的性子,在我的家族里也待不住,她會很痛苦,我也會很痛苦,一份好好的愛情,磨到後來,什麼都不會剩了,你懂嗎?」被現實磨難到什麼都不剩的愛情,比分開了更令人絕望。
「你們有好好談過這件事嗎?」她不喜歡別人片面地做出自以為是為了對方好的決定。
「有。」他總覺得,楊千淇比他更想及早分開,或許不只是為了她的演藝事業,也或許是為了他即將來臨的大選?他們兩人都想放彼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