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努力,也要爬上去,他眼前還有好多站在高處才能實現與推動的理想與政策。
就像摩納哥一樣,他還想一步步地讓國家往更好的方向走,他對他所在的家園社會,還有感同身受的同理心與濃烈的熱情,于是便無法雲淡風輕地袖手旁觀。
佟海寧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原來,在她這麼努力想和這個世界保持距離,冷眼旁觀一切動蕩好讓自己不要受傷時,有人對這世界卻是懷抱著如此的熱誠。
而這竟然還是一個曾因為父親的政治旅程受過傷的孩子說的話?佟海寧突然覺得有點羞慚。
「我從來都不坐博愛座。」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吐出這麼一句。
最神奇的是,樊振宇竟然接話接得很順。
「與其讓霸佔博愛座卻不讓位的人坐,我寧願自己去坐。」
佟海寧笑了。
「所以你娶我?」與其讓鼠輩站上去高位處處橫行,讓寧願不擇手段地站上去,然後當一個好的執政者。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樊振宇說他不會跟她離婚,為什麼說他不會傳出什麼花邊新聞危害自己的政治生涯。因為他的眼光很高,理想很遠,他的政治生涯還是很長,年底的市長選舉絕對不會是他的最後一站。
「你後悔嫁給我嗎?」樊振宇反問她。
「沒有。」佟海寧搖頭。不知沒有,甚至、或許……還感到有些驕傲?
她想起孟子定義的大丈夫——居仁、立禮、行義,又想起樊振宇這個名字在她腦海中第一次留下印象,就是前些年,有個立法委員陪同動物團體召開記者會,斥責某些開放民眾參觀的營利場所,以虐待動物的惡劣訓練當成公開表演的舉動,並且要求政府下令禁止類似的不人道活動。
那場鮑開的記者會似乎就是樊振宇主導與發聲的……
因為喜歡小動物,所以隱隱約約對這段新聞留下了印象,會不會其實,這也是她潛意識里答應樊振宇求婚的原因?
樊振宇說他是酒鬼,是賭徒,其實,他是一個有志氣、勇敢剛毅的大丈夫……佟海寧又開始胡思亂想。
「嘿,夫人,你究竟在想什麼?」才一不注意,她又閃神了。樊振宇絕對不會承認,他的男性自尊因此有些受傷,佟海寧的眼光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放在他身上?
「我在想,你真是個不擇不扣的騙子。」佟海寧直視他眸光,悠緩地道。
「我?為什麼?」樊振宇真不敢相信他听見的,他才剛發表完他的理想。
「等你贏得了三個籌碼,跟我許願時我再告訴你吧!」
他說他是酒鬼賭徒,但他不是;他又說他不是大丈夫,但他是。這難道不是騙子嗎?真的是,她被樊振宇影響了,就連內心獨白也開始說起繞口令。
佟海寧旋身離開觀景台,微揚的唇角有一抹難得卸下心防的淘氣。
「嘿。」樊振宇擋住她去路。
「什麼?」佟海寧揚眸。
「給我一個籌碼下注,我去贏回來三個給你看。」
佟海寧笑出來的那一瞬間,下樓梯的腳步踉蹌一跌,便被樊振宇伸手拉住。
方才她唇邊清楚且明白的笑容令樊振宇有片刻失神。
「謝謝你,我沒事了。」佟海寧微微使力,想放開樊振宇的手。
都怪禮服太長,她好像總是在他面前出糗,上次腳受傷也是。
樊振宇沒有放開她,眸色一深,卻索性將她拉入懷里。
就只那麼一秒,佟海寧令他想起那個開心時會跳到他背上來捉弄他的楊千淇。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試著去愛眼前這個一輩子都不會與他離婚的女人,而不是已經走遠的那一個。
佟海寧一怔。
「怎麼了?」她問。樊振宇環抱她的力道,緊得像想忘記些什麼似的。
佟海寧推了推他胸膛,想抬眸看他,樊振宇卻摟得她更緊,低聲從她頭上傳來一句——「別動。」
只是這麼簡單兩個字,她竟然便乖順的任他抱著,沒有任何動作。
為什麼?就算問她為什麼,她也不明白。
她只是隱約地感覺,好像又回到撞見樊振宇喝得爛醉的那個新婚夜里,樊振宇失常的舉動莫名地令她心疼。
「告訴我,這不是你不願的身體接觸。」從樊振宇胸膛中震蕩出來的嗓音分外沙啞低沉。
佟海寧在他懷里搖頭,不願意嗎?沒有。她並不討厭被他抱著。
而且,是因為越來越習慣的緣故嗎?她竟然開始覺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分外地好聞。
周遭安靜得似乎能夠听見時間緩緩滑動的聲音。
餅了良久,樊振宇終于放開佟海寧時,佟海寧不禁月兌口問道——
「這和你新婚夜哪天喝了好多酒,是出自于同一個原因嗎?」她指的是當然是剛才的擁抱。
樊振宇驚愕地盯著她半響,似乎有些訝異于她的心思敏銳,又覺得彷佛在意料之中,他的妻子從來就不笨,他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餅了好久,有一句朦朧的模糊對白從他喉嚨里跳出來——
「夫人,我的心里,有一個女人。」
那道嗓音像假的,但是樊振宇與佟海寧同時都在地中海的蔚藍海岸,再清晰不過地听見。
他的心里,有一個女人。
第5章(1)
自蜜月旅行回來之後,佟海寧一直感到心神不寧。
「小許?」在任教的學校門口,剛下車前,佟海寧望著為她拉開車門的司機小許,仰頭問道。
自從她放完婚假回學校上課之後,樊振宇便囑咐小許接送她上下班。
「什麼事,夫人?」司機小許畢恭畢敬地回應。
「你知道樊振宇……」佟海寧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將已經到嘴邊的問句咽回去。
她與樊振宇自蜜月旅行回來之後已經好幾日,她都已經回學校上課一周了,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還是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為什麼她不親自問樊振宇呢?
佟海寧想,或許是因為樊振宇坦白得太過驚人?驚人地令她有些害怕從他口中听見真正的答案。
她不知道該對丈夫心里有別的女人這件事情作何反應,即便她心里清楚他們明明就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也一樣。
她覺得她不應該那麼在意,卻又禁不住胡亂揣測。
「樊振宇……他心里的女人是什麼模樣?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小許,你曾經見過她嗎?」
教她怎麼問得出口?
她連小許有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從前又是不是樊振宇女朋友都不知道?她只是猜測,猜測上回欲言又止說看見她與樊振宇那麼恩愛很放心的小許知道些什麼罷了,既然只是猜測,那麼她從何問起?
「沒什麼,沒事。」佟海寧淺聲嘆了口氣,整頓心神,下車,準備走進學校。
「少爺怎麼了?」司機小許關上車門,疑惑道。
「……沒什麼,你當我沒說。我進去了,小許,謝謝你載我來學校,再見。」
「夫人?」小許對著佟海寧的背影喚。
「嗯?」佟海寧回眸。
「您的氣色很差,需要帶您去看醫生嗎?」
「我?」佟海寧抹了抹臉,向小許微笑道︰「我很好呀!我沒有不舒服,謝謝你的關心。那我進去了哦!下午見。」
「再見,夫人。」司機小許擔憂地望著佟海寧走遠的背影。
總覺得,夫人這幾日看來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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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振宇很忙。
他從蜜月旅行回來之後,便開始著手市長選舉的籌備活動。黨內提名通過之後,幕僚的決定、廣告文宣的制作、政見的撰寫與發表……他沒有注意到他原就安靜溫馴的妻子是否比往日更安靜。
如果,他盡職的司機沒有告訴他佟海寧這幾日的異狀的話,他現在也不會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