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約莫是樊振宇睡著時翻身,手一揮踫倒了放在床旁矮幾上的冰桶與酒瓶所造成的混亂吧?
很好,這麼多酒,她的丈夫很不幸地是個酒鬼。
佟海寧深呼吸了口氣,微微嘆息。
床上那個竟然沒被酒瓶碎裂聲吵醒的熟睡男人是酒精中毒了,還是真的睡著了?她無奈地走過去探他鼻息。
呼吸很規律,看起來睡得很沉……希望樊振宇明天清醒,迎接他的不會是剛起床忘了穿拖鞋便下床,雙足被酒瓶碎玻璃劃破的慘叫聲。
算了!既然都來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佟海寧旋身,正準備走出房門尋找報紙與清掃工具,身後卻傳來一句男人呼喚,她回眸,意識混沌的男人視線便對上她的眼。
「你怎麼來了?」樊振宇說。
「我?」佟海寧真訝異樊振宇沒被玻璃碎裂聲吵醒,卻被她細微的走動聲響驚醒。「我听見聲音,我以為……啊?!」
她話都還沒說完,便被樊振宇措手不及地伸手一拉,令她跌坐在床沿,被他擁進懷里。
佟海寧驚叫道︰「嘿!你說過不會強迫我跟你有身體上的接觸,就算你喝了很多酒,也不能借酒裝——」
「我已經結婚了,你不應該再來了……」樊振宇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又轉身將她壓進床褥,將頭顱深深地埋入她頸間。
天旋地轉之間,佟海寧很無奈地看見自己的室內拖鞋從床沿飛到床尾。
樊振宇是醉昏了嗎?他到底在說什麼?
佟海寧推了推樊振宇胸膛,試圖想拉開些距離以看清他的眼,無奈箍緊她的雙臂卻連一丁點想松開的意願都沒有。
「我好想你……」樊振宇的低喃語調听起來好任性好耍賴,又好可憐……
佟海寧想掙開他的力道徒然一松,不禁感到心頭微緊。
他在想誰?誰不該再來了?是情人嗎?
佟海寧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什麼,在她耳邊的低緩男嗓又驀地笑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忘了給你晚安吻,沒有晚安吻,你便睡不著對嗎?」
「樊振宇,你——」認錯人了吧?他們之間什麼時候有晚安吻這回事?
佟海寧正待要說,一個帶著酒氣的、徐緩輕柔的吻便無比溫柔地落在她額上。
「不要再來了……連夢也不行……不許再來了……」囈語的男人只花了一秒鐘便枕在她頸肩沉沉睡去。
好重……睡著的樊振宇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佟海寧想推開他,使了幾次力都沒辦法將那雙緊抱著她不放的手順利拉開,好不容易,最後也只勉勉強強換了個側躺擁抱的姿勢。
什麼跟什麼?佟海寧苦笑,這真是個最詭異的新婚夜。
她怔怔地望著距離她只有幾公分的丈夫臉龐,莫名伸出手觸模自己前額,又輕撫他緊蹙的眉心。
真難想像,這張談笑風生、意氣風發,交際手腕高明的英挺臉龐睡著時看來竟然如此無助及孩子氣……
這個晚安吻,原本是要給誰的呢?而樊振宇喝了這麼多酒,又是為了什麼呢?
今晚的宴會上,他看起來很快樂,快樂就像是過度的矯飾。
佟海寧望著樊振宇的臉龐走神了太久,走神到意識恍惚、眼眸半合,好像昏沉沉在他懷里睡了會兒……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最後她被自己竟然在毫不相熟的丈夫懷里睡著的念頭嚇醒!
她慌慌張張地跳下床,雙足才著地,便硬生生地吞回一聲痛吟!
可惡!她為什麼要擔心吵醒樊振宇?她應該掐死那個安然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才對。
她的拖鞋方才被他一扯飛到老遠,而她忘了地上有碎玻璃,甚至還一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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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有人觸踫她足踝。佟海寧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別動。」樊振宇把她按回床上,將醫藥箱擱在床沿,又捧起她雙足,細細審視,說道︰「還好碎玻璃沒有扎很深,你已經挑出來了?用什麼挑的?怎麼不叫醒我問我藥箱在哪兒?」
佟海寧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在哪里,而樊振宇又在問些什麼。
「用眉夾。你喝醉了。我不知道管家幾點上班,太想睡了。」若不是足底傷口還隱約抽痛,提醒了她昨晚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佟海寧真難相信眼前這個問話清晰、雙目炯炯有神的男人與昨晚那個喝醉的、看來無助彷徨的樊振宇是同一個人。
樊振宇酒醒了嗎?還真快,抑或是她睡了太久了?
佟海寧回話的簡潔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聲。
他今晨醒來,發現地上有不明血跡,又看見他的枕邊有掉落的女性長發,而一雙女用的室內拖鞋也不整齊地散落在床尾……
避家與僕佣不會擅自進他房間,于是他便猜想受傷的人是佟海寧,所以,他便提著醫藥箱來了。
丙然,不出他所料。
樊振宇打開醫藥箱,為佟海寧腳上的傷口擦藥。
幸好,看來不嚴重,只要不踫水不發炎,修養幾日應該就會好吧?但是,晚點還是得跑一趟醫院比較安心。
他為佟海寧的雙足纏裹好紗布,抬眸,望著她眼說道︰「我起床時看見床邊都是酒瓶、玻璃瓶、碎玻璃,還有血跡,沿淌到起居室……抱歉,我不是時常這樣子的,新婚第一日便令妻子受傷,我是個很糟糕的丈夫吧?」
「不要緊,是我自己粗心。」佟海寧望著樊振宇的臉龐,停頓了會兒,又納悶地問道︰「真神奇,你並沒有因為宿醉而頭疼嗎?」
「我酒醒一向醒得快,而且,我喝過解酒茶了。」這口吻听起來居然像對自己醒酒快這回事有些自豪。樊振宇笑道。
「無論如何,你都不該這樣毫無節制地喝酒。」佟海寧義正言辭地說。
「知道了,夫人。」佟海寧嚴肅平板的說教口吻令樊振宇失笑。
他打趣似地喚她「夫人」,成功地得到了佟海寧一瞬間的錯愕怔愣,又令他哈哈大笑。
敝了!昨晚看來那麼可憐,現在又笑得這麼開心……
佟海寧靜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想問他昨晚夢見誰了?卻又覺得不太適當……他原本想娶的,是那個沒有他的晚安吻會睡不著的女人嗎?
停!她想這個做什麼?反正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她好像從昨晚開始就神思不屬。
第2章(2)
佟海寧還正在胡思亂想,身體卻被樊振宇一把打橫抱起。
「做什麼?」佟海寧驚呼,唯恐墜落地緊緊攀住樊振宇頸項。
「抱你去浴室梳洗,抱你下樓用餐,再抱你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傷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他理當這麼做。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來,而且,這點小傷不需要看醫生。」流點血而已,沒有那麼嚴重,真的,佟海寧連忙澄清。
「還是給醫生看一下比較好吧,夫人。」樊振宇的腳步在浴室門口停下,笑道︰「我希望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之前,你的足傷能完全好起來,否則,你便要錯過摩納哥的美麗風景了。」
「我可以不用去蜜月旅行。」佟海寧忽而冒出這麼一句。
她本來就不想去歐洲度什麼蜜月,要不是雙方父母堅持不能省略,而樊振宇又沒有意見,她才不想這麼大費周章。
一對無愛的夫妻,何必須要蜜月旅行?
「沒有妻子的旅行算什麼蜜月旅行。」樊振宇笑出聲音來。
「我們又不是夫妻。」佟海寧不知怎地,想起昨晚落在額上那個輕吻,心頭極度不是滋味地月兌口而出。
樊振宇饒富興味地揚眉。
「我以為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