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知道影兒的?」易問吃力地撐起上半身,朝她追問。
慧淨沒有同答,僅將掌心幾顆泥黃色的丹藥伸到他面前。
易問盯著她許久,臉色極為難看,但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按她的意思做,她是不會同答自己的司題。
接過她遞過來的藥丸,他一口吞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不知道為什麼,他對于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師太沒有一絲戒心,看她這副慈眉善目、超凡月兌俗的面貌和氣質,心里沒來由的相信了她。
「易施主,你和杜施主之間的事,貧尼已略有耳聞了。」慧淨望向他開口道,「七天前,就是貧尼將杜施主送回到天威山莊的。」
「七天前——影兒早已離開了?」易問緊盯著她問,剛才吃下那幾顆丹約後,身體似乎在一瞬間就恢復了氣力,沒有方才的那份力不從心。
一旁的祈福忽然在床畔跪下,「爺,笑影姑娘的離去屬下並沒有過多注意,是我的失職。」他雖是這樣說,但與其並沒有太多的歉意,他仍是無法原諒杜笑影對主子的所做所為。
「影兒現在是在天威山莊嗎?」
「是,杜施主現在已經回到天威山莊,她在莊里靜養身子。」慧淨回答,並抬眸望了眼情緒明顯激動的易問,「易施主,你現在對杜施主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呢?」
易問听聞她的問題,立即沉冷了臉色,緊咬牙關不再說話。
慧淨見狀,不禁輕嘆了口氣。
「師太,笑影姑娘那麼狠心地傷了爺的身子,我們福壽居是不會輕易原諒她的。」祈福在一旁冷冷地說。
「七天前,當貧尼將杜施主護送回天威山莊時,杜老施主的語氣也是跟這位小施主一樣呢。」慧淨目光望著他們許久,才又慢慢開口,「阿彌陀佛。易施主,貧尼有一句話想勸勸你。」
「你說吧!」易問並沒拒絕。
「對于杜施主當初傷了你,想必她心里也是矛盾頗多吧!在天威山莊時,貧尼已听杜老施主將你們之間的關系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你是來當說客的?」易問眯眼望向她。
「可以這麼說。如果易施主你心里真恨她的話,那方才听到她的離去就不會那麼緊張和激動了。」她淡淡指出。
「你那麼肯定?」他冷睨著她嗤笑出聲。
慧淨望著他,眸光澄淨透徹,「易施主,貧尼對你和杜施主之間的事只是耳聞和猜測,並無真正實探過,但是——」
她淡淡說著,語氣波瀾不興,「七日前在路過清水鎮時,貧尼便與杜施主結了此緣,所以有心想替兩位化解其中怨尤,希望易施主不要辜負了貧尼的好意。」
易問仍是沉著俊容,抿著薄唇沒有說話。
祈福上前一步微打揖,「師太,爺心里的想法由爺自己去打算吧。祈福在這里替爺謝過師太的指點。」他低聲而堅持道,表明送客的意圖。
慧淨輕嘆了口氣,「阿彌陀佛,看來施主仍是解不開心中的結啊……」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佛雲︰于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一口氣嘆盡,她再度緩緩開口,「實不相瞞,杜施主現在命在旦夕,你們何不就此了結一場恩怨,彼此也都能心安些呢?」
聞言,緘默不言的易問驀地撐起上半身,「命在旦夕?什麼意思?」話一月兌口,他急喘了下,眼楮閉上好一會兒,才再度緩緩張開,俊臉卻失了血色。
「當初貧尼遇著杜施主時,她身上已因患病而虛弱至極,送回天威山莊後已奄奄一息了,所有大夫皆束手無策。」她故意略過杜笑影小產的那一段。
「那群庸醫!」易問怒不可遏地咬牙低吼,「影兒身子本來就虛弱,再加上懷有身孕,她根本承受不了一點兒波折——」
說到這里,他驀地轉頭,「祈福,幫我備馬,立即前往天威山莊一趟。」
「爺,您身子抱恙,恕屬下難以從命。」
「你——」易問臉色鐵青,氣一攻心令他昏眩了下,但閉眼定氣強撐住後,他立即張開眼,「別違抗我的命令,祈福——」陰沉的語氣帶著強勢的威嚴。
「易施主莫急,你本身傷口未愈,待一段時間傷好後再趕去也不急。天威山莊不乏靈藥,杜施主應該已受到妥善療養,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慧淨立即上前阻止他的行動。
易問瞪著她,「這是你的保證?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是什麼嗎?」
他恨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而肺腑之內的劇痛猶在,如果此時動身縱馬前往,會讓他的傷處加重,到時可能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但心中又極度放不下笑影的病情,他迫切需要一個讓自己放心的保證。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易施主就听了貧尼這一句勸吧。」
「好,我听你的——」他的身子快有些撐不住了,咬牙壓抑住那份暈眩,易問再度開口,「易某心中疑惑,師太真只是為了我和影兒之間的這一份恩怨才來嗎?」
「易施主不必懷疑貧尼的用心。」慧淨慢道,祥和的臉上一片平靜,「方才听聞杜施主身子抱恙的消息,你萬分火急的模樣,想必是心里早消了對杜施主的怨尤了吧。」
易問捂住心口處,神智開始有些渙散,他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才緩了那劇烈的痛楚。听到她的話,他沉默了良久,「我從來就恨不了她……」
他聲音低緩,話一出口,原本那陰鷙著氣息、臉色冷厲的男人就褪去了一身的暴戾,霎時變得悲沉。
他的心口在痛、傷處在痛,全身上都難過不已,但……是的,他沒恨過笑影——那個欺了他而又獻身給他,最後還口口聲聲說不要他的孩子、怕自己被玷污了的女人。
她是唯一一個將陽光帶進他的生命,照亮了他人生的女子。
燦爛、艷如春花般的笑顏,悅耳清脆的笑聲,都是他極度著迷之處。
是她先惹上他的,她逃離不了,而他也真的再也放不開她了
這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不是嗎?心結終于打開了,也釋懷了,這個所謂的恩怨也由此不再存在。
慧淨看著易問昏迷過去,她轉過身望向祈福,伸手自袖里拿出一個小瓷瓶,「小施主,易施主心肺內郁氣已清,這瓶清心散你每口讓他服下,可保心內清淨。」
「謝師太。」祈福接過,淡道。
「杜施主身子已拖不得,方才我讓易施主吞下的保心丹是佛家聖物,可以助他盡快康復起來。小施主,記得要在半個月後讓他盡快動身前往天威山莊,免得杜施主會有不測。」慧淨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重。
祈福一怔,面無表情地望她許久,而後才緩緩地點了頭。
第十章
一個月後
「小姐還是每天晚上都作惡夢嗎?」杜天威緊鎖眉頭問道。
「是的,莊主。」無垠的表情凝重。「奴婢每天晚上守在房里,夜夜都听見小姐的哭喊,就連上次陳大夫開的寧神丹都不能讓她安睡。」
再這樣下去,小姐的身子一定會越來越衰弱,每晚作惡夢是極傷人身心的。這樣一想,她忍不住心急了起來。
杜天威沉下了臉,「那麼多個大夫都來看影兒的病,開的藥卻是半點也沒用的,這到底是怎麼舊事?」
「莊主,小姐的病是心病,日思夜想早已積累了大半,每晚作惡夢不過是心思映射出來的一種現象而已,依奴婢想,心病懊找心藥醫,您看……」
眉頭一皺,杜天威望向她,「無垠,你的意思是……易問?」他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