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進來!」她忽地朝門外大吼。
「娘娘……」立即有幾名宮女飛奔過來,清秀的小臉上猶帶著蒼白及驚懼的神色,連李公公也急忙過來了。
「你們這兩個賤貨,幫我喝了這盆水!」她縴手指向底下那盤烏黑濃濁的液體,尖叫命令道。
「娘娘……」兩名侍婢立即哭了起來,瘦弱的身子跌倒在地上,不禁凜凜發抖。
「小賤人,娘娘讓你們喝了是你們的福份,快點!不然李公公對你們不客氣……」李公公過來掐了她們一記,怒道。
「不……奴、奴婢不……不……」兩名宮女語不成言,只是猛烈地搖著頭。
璇妃看得又怒又氣,她猛地自榻上坐起,把所有在易問這里受的氣都出在無辜的婢女身上,「我讓你們降逆!讓你們不听話!」
她伸手抓過其中一名宮女的頭發,用力地扯住,就要把她的臉往銀盆里按去。
「哇,這個瘋女人是誰啊?」忽然一個嬌俏清脆的聲音自廳後響起,披著一頭灰白青絲的笑音慢慢走了出來,一張清麗的俏臉上掛著甜美單純的笑容。
「你是誰?!」心中猛地一悸,璇妃杏目圓瞪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
「你才沒有資格問我是誰呢,瘋女人。」她笑著嘟起小嘴,而後朝易問走去,「我剛睡起來就去找你了,你們在干什麼?」拉著他的手,小臉上滿是好奇地問道。
「音兒,這位是璇妃娘娘。」在看到她時,易問冷峻險驚的臉上才浮現淡化的柔情。雖然璇妃等人沒能從他戴著面具的臉上看出什麼,但他說話的語氣明顯有絲寵溺,令他們頗為驚詫。
「皇宮坐來的娘娘啊,長得好難看,一定是被皇帝打進了冷宮的棄妃吧。」笑音拿起他的手掌把玩著,一邊輕描淡寫、毫不在意地取笑道。
「你——」璇妃被羞辱得氣紅了臉,但嘴動了動,仍不敢說什麼,因為她從眼前這個模樣怪異的女人身上聞到了跟自己同樣的氣息,而她體內所蘊含的功力明顯比她深厚得多,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璇妃娘娘,你的病已被我治好,請不要忘了方才答應在下的事,請回吧!」
易問側過臉,冷厲的視線不容置喙地對上了她。
璇妃心一抽,而後緩慢而僵硬地點著頭,「你放心,我會記著的。」招手喚了兩名宮女扶她走出大廳外面,而後坐上軟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起駕回宮去了。
笑音回過頭,看到一旁被點住脈,呆若木雞、身形僵硬的李公公時,眼楮瞪得大大的,「易問,你留下他做什麼?」好丑的老男人,不……他是個閹官耶,連男人都算不上,哼!
「祈福,找人來把他抬到我的丹藥房去,你負責把他的血氣放出來,幫我煉進鼎爐里。」易問朝祈福淡淡吩咐。
「哦,用來煉丹啊,又老又丑,你別給我吃用他來煉的丹藥啊……」笑音微微皺起鼻子,帶著嫌惡道。
「我特地留下他的緣故就是為你,再加上千年的參精,你的精氣短時間內便可恢復。」易問撫上她的灰發,淡道。
「哎呀,你老讓我吃那些怪怪的東西,我的身子反倒會好不快的。」她苦著臉抗議。
他低下頭望她,「那你的發為什麼還沒恢復原狀?」語氣帶著懷疑。
「那是因為時辰未到。」
兩人邊聊邊走出衛廳,而留在身後等人來搬的李公公早已尿了一褲子,嚇得老臉都發白了,心里驚懼不已,身子卻動彈不得……看來,他當初真是惹錯人了。
第四章
「爺,你真的很喜歡笑音姑娘嗎?」入夜時分,一輪潔白皓月當空照,只余萬許清輝在人間大地上,頓生悲涼之意。
煉丹房里,易問正聚精會神提取丹藥,忽然背後傳來祈福的一問,神情頓時微怔起來。
等了許久,他才緩慢開了口,「你看得出我很喜歡她嗎?」聲調語氣始終冷淡平板。
「爺,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爺的舉動和語氣都在在說明了對笑意姑娘的那份寵溺和在意。」祈福想了下,還是沉沉的說了。
易問聞言,身子僵了下,而後緩緩回身,冷厲的目光盯住了他,「我的舉動和語氣對她很寵溺、很在意……」
全亂了……他冷靜漠然的表情下,心緒卻開始煩亂起來,所有的問題席卷涌來,像一個個剪不斷、解不開的結。
他皺著眉,回想著自己對她的舉動、語氣,才赫然發覺,原來他早已習慣于其中了……
她撒嬌的語氣、甜膩的笑顏、女孩的舉動,牽他手、偎他懷的自然而然,以及自己毫不顧忌地將她摟于懷中、護于臂彎的舉動,這豈不是說明了這一切?
「爺……」他緘默的神情讓祈福微不安起來,「我是不是觸犯到爺了?"
易問遽地回過頭望他,語氣陰冷的開口,「祈福,以後別在我面前說這些禁忌的話語……」他是沒有感情的,怎麼被牽制在一個小丫頭的手掌中,他沒有感情的。
「爺,你放心,祈福以後不會再亂問的。」祈福神情莊重嚴肅地道。
「你先出去,現在別來吵我。」他朝他投去冷冷的一句。
「是……」祈福立即定出房門,並且輕輕地帶上了木門,這才走遠。
鼎爐下的熊熊焰火燒得滋滋作響,待房間變得靜寂,又只剩下他一人時,他臉上的表情才放松下來,一向冷硬的五官緩和不少,但莫名的陰鷙又染上額間,令眉頭都糾結了起來。
只是,他再怎麼想仍是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對她有了特別的感覺……對,只是感覺,像他這樣冷血絕情的人,是不會有所謂的感情的。
初見她時,見她中了蠱毒而昏睡倒在福壽居門口,多天後,他被牽引了注意力,而後,他幫她除去蠱毒,只為了利用她,但她全然不怕他,甚至對他冷眉怒目及陰狠的語氣、毒辣的手段,都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
然後,他發現了她的奇異之處,想利用她來試藥,卻差點讓她小命丟了,但她仍是絲毫不在意,有時候,他真的不懂她的小腦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對于她的身世、來歷,他查過,卻幾乎查不出什麼,只是知道她的閨名叫笑音,會妖邪之術一點皮毛。
什麼時候讓她吸引注意力的?從她不驚不懼的表情,常常露出的那一抹甜笑,以及到後來他喂她藥、佔她便宜,成了她對他逼婚的理由,最後,是她對他自然流露出的撒嬌、依賴的語氣,讓他習慣了與她之間的相處。
想到這里,他微吐了一口氣,而後視線緊緊盯著鼎爐,思緒仍是飄遠了,收不回來。
難道,他對她的那份異樣和特殊的感覺就真的是感情?
可笑……他猛地一咬牙,內心有股升騰的熊熊大火竄到腦子里,幾乎將理智給焚燒了。
厘不清,易問匆匆走出了煉丹曲房,腳步似乎不受控制地朝走廊右側而去,直到來到了臨魚池的最後一間房門前,這才發覺自己走到了這個每天必定會準時來到的廂房前。
心里又開始微惱起來,腳步剛想踅返,卻听到里面傳來笑音的聲音,「都來到門口了,怎麼還沒進啊?」听起來嬌滴滴的,帶著些許慵懶,可能是剛睡醒吧!卻讓他的心听得一緊。
眉頭皺了下,他推開門走進去,「剛睡醒嗎?」淡淡的語氣問道,他習慣性地在她床沿邊坐下。
「嗯,剛醒,在等你來嘛。」笑音頭發披散在身後,灰白的發漸漸轉成了黑發。易問伸出手幫她用指順了順,感覺發質順滑了許多,不像以前灰白的時候,是干澀枯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