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沒事了、沒事了……我沒事……乖……」
他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但他卻刻刻都在煎熬,每當听到她哽咽呼吸不暢,他的心也相同無法順氣。
哄她,幫她拍背順氣,不斷地向她保證自己沒事。
時光的片斷錯亂,在薰季的腦海里攪和成一團,她的話也變得零碎不堪,「小梧生日那天,嗚……你不理我,你裝作不認識我……爸比和媽咪離婚,爸比也狠心不看我,嗚嗚……每個人都不理我,我一個人飛來時,沒有人,都沒有人……」
賓滾而落的熱淚,不斷地奔出。他愈是哄,淚奔得愈狂,他頸項間與胸前濕透一片,全是她的淚與汗。
「乖、乖,對不起,我必須向學校請假,必須安排工作代理人,才會晚幾天到,對不起,不是不理你。」
她不是不哭,只是被那場奪去至親的槍戰嚇得從此忘了如何哭。
物質上,她態意揮霍夏川輝的金錢,但在心底,她是恨他的。當養育的恩情和心底的恨沖擊著,變成了矛盾,她選擇逃避,也選擇催促自己盡快獨立。
避談夏川輝這個名字,也就避談這個名字的兒子。
如果她的生活一直風平浪靜,那份被她埋藏在心匠的恐懼會隱藏得很好。但夏川翔梧的殺機,猶如一把鐵鍬,將她埋了十多年的不堪回憶一下子暴力地挖掘出來。
「那些叔叔……那些保護我們的叔叔每個人的身體破好多洞……到處都是血……腸子都流出來……嗚……地上亂槽槽……嗚嗚嗚……」時光倒退,她回到十一歲的當時,哀嚎聲未息,鮮血成河的畫面未褪……猶如一張巨大的黑色帷幔向她張來,她開始乾嘔,大嘔特嘔後,尚未進食的胃翻騰著。
薰季突如其來的狀況,恆藤司首當其沖結實承接住她吐出的酸水。
當他感覺不對勁時,懷里人兒失去意識的身體緩緩癱軟,他竭力穩住的心慌掙月兌牢籠,立刻揚聲向外高呼求救,「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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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讓他懷著擔心離開,也不願讓自己在他離開後,陷入莫名的恐懼,薰季堅持陪他搭上預定的班機,拖著虛弱病體來到候機室,坐靠在他身側。
兩人都換上另一套衣服,沾有穢物的那兩套,被恆藤司丟了。
交扣的十指,有兩根手指頭上戴了相同的戒指,她右手食指與他左手的尾指。
休閑衣褲和帽子也是相同的。
他一腿曲盤在另一大腿上,充當平台,Notebook就放在上頭,單著臂,就地工作。
沒仔細看,會覺得怪。一個男人專心在膝上的電腦,旁邊的女人卻黏得那樣緊,然後腦筋就會不由自主地往「富商v.s.情婦」的綺色方向走。
「司,對不起……」
專注盯著螢幕的眼定了定,恆藤司轉臉面向她,「你已經說了很多遍對不起,別再說了,我們已經在候機室等候了,時間一到我們就上機,如預定的時間回到日本,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一雙可憐兮兮的美目又泛出淚光。「我把你吐得亂七八糟……」
他捻著鼻梁,小聲咕噥,「這應該不會只有一次。」搞不好……只是開始。
「為什麼?不要啊——」想到剛才無法克制自己的掏心掏肺,那種無助感,她害怕地緊皺五官。
被巴得很緊的左臂嚴重傾斜,他趕緊護住快要滑掉的Notebook,最後乾脆關機,擱到他右手邊的空位上。
堡作是順便,主要目的是她,他差點兒本末倒置了。
眼看著嘴里一直嚷不要的人,情緒又要再度暴動,恆藤司遂將她抱到腿上。
「醫生交代過你情緒別太激動,你不听話,等等又要嘔了。」
「很難受,我不要。」薰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恁是鐵做的心,也會為此刻的她化為一攤軟泥,任她捏揉。
「我不是你,也不是醫生,跟我說有什麼辦法。」
開始撇清關系了。「你……」鼻翼促放頻動,略顯憔悴的瞼色漸漸舒活有血色,她沒發現,逕自專心瞪著笑得很凝眼的俊臉。
一反剛才逗她的表情,恆藤司平靜道︰「都過去了,一切都沒事了。季,眼光放向未來,不管怎麼樣,我跟你是在一起的。你忘了我們有心電感應嗎?」抓過她的手放在胸口上,「你痛,它也痛;它痛了,你難道不痛嗎?」
「會痛。」被他抓的手溜開,撫上他的臉,「司,其實你們有找到爸比了,對不對?」
一塊石墓碑,上頭刻的人名是她的心願……已了了……
「你听到了。」恆藤司沒有將眼移開,反而直凝她的瞳心。
昨天早上,分部的負責人告訴他查到了。知道了後,他便交代分部負責人機位重訂,由單變成雙。
淡淡哀愁襲上薰季的精致臉孔,「不小心的。我沒有想到他也不在人世了……不過你放心,我沒事的。」
「真的?」狐疑一問,心想,她愛逞強的個性又來了。
「真的。」因為,有你在。
「為什麼?」挑高一邊眉角。
「因、因為你……你說要把眼光放向未來啊,才剛說,就忘了?」硬拗加結結巴巴,總算還是擠出一個像樣的回答,雖然听起來很不順耳。
銳利精眸眯緊後又放開,「我沒忘。」
空中響起播報音,他們要搭的班機可以開始登機了。
他擺明著不相信的表情,讓她看了後,慌張地跳下他的腿。
「司,可以登機了。」
呵,剛才還虛弱得像只病貓,現在已經生龍活虎了?!
他手一撈,將她轉回腿上。「說實話有那麼難嗎?•季——」
扭捏再扭捏,十指都快被她卷成一根大麻花了,「你……要我……說……什麼……實話?」
說的人累,听的人卻不肯放棄,手指頭指著她的心。「那里。」
在一雙盯著她不放的桃花電眼照射下,她滿臉潮紅。
「這里?」
「對。」
「就、就心跳嘛。」
「心跳變快了?」大手掌整個覆在上頭感受。
臉紅到快爆開來的小女人慌張四處張望,忘了這里是開放又浪漫的法國,這種動作只是小兒科,根本不足為奇。
被逼供的人如跳豆般扭來扭去坐不住,最後惱羞成怒。「上機了啦。」
「說。」逼供的人依然沉穩不動如山。
「說什麼啦?」
「你說呢。」問題又被他丟了回去。
兩只小手齊來,捏起他兩邊的頰。「Itreasureupyourwords.」
哦!恆藤司眉一挑,「我的什麼話?」
「Telepathy.」
心靈感應?眉挑得更高,「So?」
面對他鍥而不舍的賊兮兮表情,薰季噗哧綻笑,縴長食指來回點過兩人的胸口,「你這里怎麼看待我,我就怎麼對待你。」
「愛到死!」說完,恆藤司將她輕推離他的腳站起,拿起Notebook,另一手牽握她,往登機門走去。
好難听,她皺了皺臉,不過看在他那份心意上,算了。
覷他大步行走的颯爽,她出其不意告白,「我心屬於你。」
耶?男人驚訝停步,側過臉,不意被覬覦著他唇的紅唇攫去了一個吻。
濃情蜜意呵。
幸而走道寬闊,不會因此而堵得後面的人無法前行。
繾綣纏繞的人兒,隱隱約約的,听到許多人的驚呼以及笑語祝福;隱隱約約的,听到航空公司找尋他們倆的廣播。
在最後一刻,她勉強清醒過來,拉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