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培武,等等啦!」終于從異世界里回神過來的沈蔚藍吶吶開口。
「什麼事?」于培武停下腳步,揚眸看她。
沈蔚藍要是這時候再敢跟他說什麼還錢不還錢、家用不家用、十年就願意跟他離婚,她就死定了!
沈蔚藍望著于培武與她對上的凶巴巴視線,與他當初提要和她交往時的凶狠眼神如出一轍,心中急涌而上的綿密情感是如此溫暖並且柔軟。
她早就忘了她原本想對他說些什麼,總之,不管是什麼,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愛你。」千言萬語,最終只剩下這一句。
于培武長臂一伸,牢牢地將她擁入懷里。
「不管你錢要怎麼還,總之,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他如此蠻橫地回應。
這個平時好說話得要命,一緊張卻會凶巴巴的男人,沈蔚藍在他懷中揚起微笑。
她緊貼著這具即將依靠一輩子的胸懷,耳邊听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從父母離世之後,第一次感覺到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金錢、債務、恩情、同情、愛情……只要是眼前這個男人,什麼身分、什麼成分,又有什麼要緊?她要如同他為她所做的,盡全力與他相守。
沈蔚藍仰頭,心滿意足地看著于培武,唇邊揚起的笑顏燦爛如花。
尾聲
半年後,結婚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過年,沈蔚藍終于搞懂了,于培武當初說的那句「不管你錢要怎麼還,總之,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是什麼意思。
她現在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剪不斷理還亂,因為,于培武說,為了方便她還錢,所以,他開始讓她管錢,管他和她的錢。
于培武的存折、她自己的收入、餐廳每間分店的營收、給于媽媽的零用錢、保險費、水電費、收來的房租……
當初她欠于培武的錢要當作于培武給她的家用,所以她的薪水一部分是用來補家用,然後還要算給于媽媽的錢跟樓上樓下的水電費,買垃圾袋跟醬油的錢,存款還會有利息進帳……就算,她對數字再怎麼敏感,她都有種越算越亂的感覺。
糟糕!又打結了!
沈蔚藍頹然地倒在書桌上,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怎麼她以前不讀會計呢?
于培武好笑地站在他被數字搞得一團亂的妻子身後,足足欣賞了她傷透腦筋的背影良久,才出聲喚她。
「蔚藍。」
沈蔚藍趴在桌上的腦袋瞬間抬起來,起身投入那個為她張開雙臂的懷抱里。
「媽還好嗎?」沈蔚藍抬眸問于培武。
雖然于媽媽沒有說,但她就是知道于媽媽今天的落落寡歡是因為于大哥今年又沒有打算回來吃年夜飯的緣故,于媽媽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于大哥,手機都沒有回應。
仔細想想,她已經嫁給于培武半年了,竟然連于大哥一面都沒見過,她與于培武辦在CielBleu的喜宴,于大哥也沒出現。
她好同情她婆婆喔,于大哥再怎麼可惡,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什麼錢啊債啊,哪有血濃于水的親情重要?她若有所思地撫了撫依然平坦的小骯。
「媽說要午睡,我就上樓來了。你別擔心,她很好,有你這麼好的媳婦怎麼不好?」于培武吻了她發心一下。
還是女生貼心,他常常都覺得沈蔚藍比他更注意母親細微的情緒。像今天,一早沈蔚藍就跟他說,晚上要吃年夜飯,媽媽找不到大哥,心情一定很差,要他盡量抽空陪母親。
沈蔚藍也真的沒說錯,方才母親趕他上樓時,眼角依稀有淚光,但是,他幫不上忙,沈蔚藍也一樣愛莫能助。
他的大哥,真的令他很煩惱……
沈蔚藍望著于培武憂慮的神色,突然開口問道:「培武,你借給大哥的錢……」
「怎麼了?」前陣子,他主動去找他大哥,與大哥一陣談話過後,不計前嫌地借了他大哥一筆錢。
他問過沈蔚藍的意思,沈蔚藍雖然面有難色,但也沒有持反對意見,于是他就借了,很慷慨地,像當年借沈蔚藍一樣,抱著一種這筆錢或許回不來的心態,就是給出去了。
「其實,你借大哥錢的時候,就想過這筆錢大哥可能還不出來對不對?」
「嗯。」
「其實,你當初借我錢的時候也想過,我欠你的錢可能沒辦法還對不對?」
「嗯。」于培武想了想,猶豫了會兒才點頭。要這麼說,也是可以。
「……」沈蔚藍突然覺得有些氣悶,嘆了口氣,把臉埋進于培武胸膛里,不知道在對自己當年的沒用生氣,還是在對于培武的善良生氣。
于培武愛憐地輕撫過妻子的長發,笑著問道︰「你嘆氣是因為不喜歡我借大哥錢?還是不喜歡我抱持著的心態?」
「都不是,我只是覺得帳好難算。」于培武要借誰錢、要捐多少錢,甚至是要在路上撒錢,她都不介意。
她只是有點感慨,于培武真的是個心好軟的人,如果,當初她不是那麼孤苦無依,恐怕也不會得到他如此多的關注與喜愛。
「你現在才知道帳難算啊?從前還一天到晚淨想著跟我算?」于培武失笑。
沈蔚藍忿忿地咬了他胸膛一口。「你這麼愛布施,為什麼CielBleu會賺錢?」
「CielBleu當然會賺錢,除了你跟我大哥,你還看過我借誰錢不用還?」于培武抓起沈蔚藍的手,回咬了方才那只咬他的小貓一口。「我想,也許我當時借你錢的時候,就已經把你劃進家人這個圈圈里,打定主意不會讓你跑走……蔚藍,我想我愛你,比我所知道的還要早。」
很討厭……這男人總是輕而易舉地說出一些令她感動到想哭的話。
沈蔚藍賭氣似地開口說道:「……還有嘉莉姊。」
咦?嘉莉姊有嗎?連嘉莉只有提過于培武租她房子,房租從薪水扣這部分,有借錢不用還這一樁嗎?沈蔚藍說完之後,自己也迷惑了。
「嘉莉?嘉莉哪有?」于培武很認真地思索了會兒。「嘉莉當時有經濟困難,我的確有租過她房子,但她的房租老早就從薪水里扣完了,而她拖欠的幾期需要我先暫墊的銀行貸款,也老早就還我了。」
「你有跟她簽借據嗎?」
「沒有啊。」
「那你也有拿廚房用不完的食材去給她,幫她煮完飯再走嗎?」
「沒有啊。」
「那你也有放衣服在她那里,說要讓小偷以為這屋子里有男人住嗎?」
「沒——」等等!于培武越听越不對勁,為什麼他覺得這越來越像個吃醋的口吻?
「……但是嘉莉姊也喜歡穿高跟鞋。」哼!
于培武忽而放聲大笑了起來。沈蔚藍居然早就知道他與連嘉莉曾經交往過了?
她竟然可以把這件事情放在心里這麼久,連一句口風都不透。
現在,她嫁給他之後,知道帳難算、錢難理,感情更難兩清,他的妻子終于懂得對他吃醋了?
「嘿,會吃醋了?不是便利商店了?不是嫁給我,把欠我的當家用還完之後就要走?」于培武的話音之中難掩雀躍。
「不是便利商店了。」沈蔚藍點了點頭,想起她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得告訴于培武。「培武,我跟你說,從今天開始,就算你以後趕我,我也不要離開你,我——」
叮咚!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鈴響。
「我先下樓開門喔,等等吵到媽午睡就不好了。」沈蔚藍飛奔下樓,惹得明明手長腳長,卻總跑不過她體貼家人心意的于培武一陣好笑。
他想起他初識她不久時,她在ChezVous時急著想幫他卸貨的模樣,心中翻涌而上綿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