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你知道阿武有個哥哥嗎?」于母總覺得沈蔚藍這麼慌慌張張的神色一定有問題,話鋒一轉,主題又瞬間導正。
「呃?知、知道啊……」沈蔚藍拚命用眼神,向遠在客廳那端的男人求救,偏偏于培武太專心在電話中的內容,絲毫沒發現沈蔚藍在廚房這端的困窘。
「那你老實說,培武最近這麼忙,跟他大哥有沒有關系?」不得不承認,母親的直覺,大多時候是很敏銳的。
「呃?我、我……」說有也不是,說沒有也不是,說不知道,又有違良心,沈蔚藍真想直接昏倒給于媽媽看。
于母直接一把牽起沈蔚藍的手。
「來,你偷偷告訴于媽媽沒有關系,我不會跟阿武說你有告訴我,是不是他那個大哥……」
「媽、蔚藍,你們在聊什麼?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剛走近的于培武笑著問道。
才一頓飯的光景,他的母親與沈蔚藍兩人就已經變成同一陣線了?居然還有秘密不能告訴他呢!不過,這感覺還不算太壞。
沈蔚藍望著于培武,拚命想向他使眼色,卻又不知道該怎麼使?于培武應該不會以為她向于媽媽亂嚼些什麼舌根吧?
「呃?我、我……」沈蔚藍相信,如果這是一本小說的話,她從剛剛到現在說的對白絕對都可以用復制貼上就好。
「哎喲!阿武,還不就是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搞得我也神經兮兮的,你不跟我講明白,我當然只好問蔚藍啊!我剛剛是在問蔚藍,最近你的餐廳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跟你大哥有沒有關系啦!」
沈蔚藍臉上那副大難臨頭的表情令于培武很想笑。
這明明就是他的家務事,她卻表現得比他還慌張著急,好像今天被母親抓到小尾巴的是她一樣。
既然都已經瞞不住了,干脆趁著這個機會讓母親知道也好。雖然他能理解母親不想要家丑外揚、與親人對簿公堂的立場,但是,他真的已經不想再繼續容忍他大哥了。
「蔚藍,你先上樓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我媽談一談。」于培武對沈蔚藍說道。
沈蔚藍投給他一記擔憂的眼神。
「听話,乖。」于培武握了握她的手,要她安心。
「噢……好。那、于媽媽,我先上樓嘍!」于培武口中的「听話」兩字之于她,簡直就像緊箍咒之于孫悟空一樣。
「好好好,快去快去,吃飽了去睡一下也好,蔚藍,要吃晚飯時我再上去叫你嘿!」于母擺了擺手,趕沈蔚藍上樓。
看沈蔚藍這孩子黑眼圈都出來了,昨晚發生那麼恐怖的事情,她一定沒睡好,趁現在補一下眠也不錯。
第9章(1)
吃晚飯時再叫她?于母的話令沈蔚藍不禁失笑。
于培武要她別工作,待在家調養身體,于媽媽要她吃飽睡、睡飽吃,這對母子的熱情與體貼,還真是同一個樣板刻出來的。
沈蔚藍回到了于培武房間,昨晚沒有心情審視觀察的房間擺設,此時突然無比清晰地映入她眼簾。
書架上琳瑯滿目的料理類與經營管理類書籍、電腦桌上幾間分店半年來的營收報表、貼在液晶螢幕上的幾張便利貼,以剛挺俊逸的男性字跡記錄著的幾件代辦事項……
沈蔚藍面露微笑,拉開椅子,在略顯得凌亂的電腦桌前坐下,拿下了某張便利貼,指尖溫柔地撫過上面字跡。
看來她的老板總是學不會,也不習慣使用智慧型手機……
他的字,好好看喔!為什麼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與每一件本以為微小得不足一提的事情,都會令她如此喜愛呢?沈蔚藍手支著頭,深覺自己愛這個男人實在是愛得太多,淺嘆了口氣,又把便利貼粘回去電腦螢幕前。
才正想起身,她眼角余光瞥見的某樣物事又令她坐下,把被幾張營收報表壓住了一角、上面寫著她名字的白底藍皮記事本抽出來。
她看過于培武拿這記事本好幾次,這本子很小,恰好可以放進西裝外套或是運動外套的胸前暗袋里,他總是隨身攜帶。
……為什麼上面有她的名字?
不行!沈蔚藍搖了搖頭,擅自拿別人的東西來看是不對的!
她正想把記事本放回去,一慌張,手中記事本一落,夾在當中的紙張便掉出來……定楮一望,是當年她與于培武立的借據。
她蹲在地上,把借據撿起來夾入記事本,就算再怎麼小心翼翼,仍然是看見了記事本內頁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詳細記錄著于培武哪一天帶了什麼食物給她。
什麼時候她的冰箱可能空了?什麼時候該去為她煮些新的東西?她吃提拉米蘇時會皺眉、喝海鮮湯時會微笑、听見今天吃沙朗牛排時,表情會比听見吃腓力牛排時開心,而新口味的肋排還在觀察之中…….
再繼續往下翻,就是她這幾個月來的班表,甚至還有她生理期的注記,難怪于培武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叫她喝紅豆湯……
眼眶突然覺得酸酸的,這個男人愛她其實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用心、還要多。
沈蔚藍將記事本放回去,坐在床沿,心神不寧地抱著有于培武味道的枕頭發呆。
她對于培武百依百順,任他予取予求,且在他的餐廳里勞心勞力,她總是以為自己愛于培武愛得很多,但是她什麼時候有像于培武關心她的需要這般無微不至呢?
她只想著要听他的話、要趕快把欠他的錢還清,卻從沒想過有天能當于培武台面上的情人、能夠擁有他的孩子,更從沒想過有一天于培武會帶她回家、會向他的母親說,他想娶她……
她曾對于培武說過喜歡他,說過他是她的恩人,是她最重要的人,說她依賴他、離不開他,但是她曾經對他說過,她好愛他嗎?
她想,她逐漸明白于培武為什麼會以為她把欠他的錢還清,便會一走了之的原因了。
那是因為,她潛意識里把自己在這段愛情中的地位定義得十分卑微,總是覺得自己高攀不起于培武,所以她對他百般听話順從依賴,卻從來沒有把情人或是丈夫這個位置保留給他。
她總是覺得,于培武值得更好的女人,所以,或許,她真的抱著一種隨時都能離開他的打算,隨時準備把他讓給另一個女人……
她好壞,她怎麼可以這樣?她這樣的行為只是把于培武推入一個更糟糕的處境里,令如此包容她的于培武在這段愛情中顯得比她更卑微。
于培武感覺不到她愛他,只感覺到她對他有股還也還不清的恩情,否則她為什麼要偷偷地吃避孕藥,把自己搞得像個見不得光的情婦,連心愛男人的孩子都要不起?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于培武?昨晚于培武還一直向她道歉,其實,該向對方道歉的人,應該是她呀!
沈蔚藍突然覺得難受極了!難受到她覺得她沒辦法只是坐著,一定得找些事情來做才好。
于是于培武上樓來的時候,原就不髒的地板上干淨得連一根頭發都找不到,每扇紗窗跟窗戶都被拆下來洗過,就連電風扇的扇葉跟冷氣的濾網都已經洗好擺在窗台上晾干,而沈蔚藍人正蹲在浴室里刷馬桶。
于培武瞪著眼前這幅荒謬的景象,合理地懷疑沈蔚藍就算哪天跑去清掃公司工作,應該也能夠迅速爬升到一個十分理想的位置吧?
于培武蹲在渾然未覺他到來的沈蔚藍身旁,笑著說遭︰「你就是不能好好休息,是嗎?很好,這周清掃公司來時,可找不到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