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花白的夫妻倆知道女兒被車撞的原因後,只是艱難地吐出了一句「這個憨囝仔!」然後靜靜地紅了眼眶,半句責怪的話都沒有。
可是心中的那份哀戚,卻在對著手術室大門引領而望的牽掛表情里顯露無遺。
那份親情深深的牽動了安風旭內心深處的渴求,那個年幼失去雙親的小孩,其實一直住在自己的心里,未曾離去,只是自己一直不願去正視他的存在。
「阿伯。」安風旭輕輕喚了木然坐在看護椅上發呆的關祥福一聲。
「喔,哪有閑來?」關祥福回神後趕緊招呼道︰「這邊坐啦!」
「我趁上班之前先繞過來看看。」安風旭依言坐下。「關小姐……今天怎麼樣?」
「唉,同款攏沒反應。」關祥福嘆了一口氣。
「我想……我們把關小姐送到美國去就醫您看怎樣,阿伯?錢的方面我會負擔……」
「免啦,少年耶!」關祥福拍拍安風旭的肩,「要對咱自己的醫生有信心,沁亦她一定會醒的!」
「嗯。」除了點頭,安風旭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回應。
「好了、好了,卡緊去上班。」關祥福催促他道,「沒空就不要那麼常來了,這樣兩頭跑身體會吃不消的。」
「不會啦。」忍住心中的難過,安風旭站了起來。
盯著大大的穿衣鏡瞧了又瞧,鏡子里顯現的影像是一只……咦……不……二只狗?!
奇怪,難道她眼花啦?關沁亦晃了晃腦袋,又看了一遍,最後忍不住回頭,媽呀,真的有只狗!她嚇得當場跳了起來。
「你……你……你是老布嗎?」夾緊了尾巴,關沁亦汪了一聲。
「……嗚……」蹲坐在地上的狗輕輕嗚鳴了二聲。
「啥?你說那什麼狗話?我听不懂啦!」舉起左腳搔癢,完全一副狗德性,關沁亦雖然極不願意做出這種動作,無奈卻阻止不了身體的本能反應。
「……嗚……」狗又揚起頭,彷佛要訴說什麼地鳴叫著。
「你到底想干嘛啦?我又不是故意要霸佔你的身體的,變成一只狗我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啊!」關沁亦索性趴了下去,冷冷地瞟了對面的狗一眼。
「……嗚……」眼見嗚鳴沒效,正牌老布猛力地搖著尾巴,試圖討好關沁亦。
「你再怎麼搖尾巴也沒用,如果我知道怎麼讓你回來自己的身體的話,我早做了,問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啊!」關沁亦很無奈地吐了一口氣。
「……嗷嗚……」老布于是起身,跳上了床,無限眷戀地在安風旭習慣睡的位子繞來繞去,看得關沁亦一陣心酸,眼楮差點當場飆淚。
「唉喲,我幫不了你啦,我也很想趕快回我自己的身體去啊!」關沁亦睜著水汪汪的無辜大眼,懊惱地用爪子猛抓著地毯。
「……嗚……」老布又叫了一聲。
「干嘛?」關沁亦心情很差地抬起頭,卻突然跌進了老布深深的凝視里。
那眼神彷佛是在說,我不在的時候,主人就拜托妳照顧了!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代替你照顧安風旭嗎,老布?」關沁亦不太確定地問道。
「……嗚……」老布輕輕嗚了一聲,彷佛真有此意。
「可是、可是……我現在是一只狗又不是人,我要怎麼照顧他呢……」關沁亦還來不及說完,身後就突然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于是她很自然地轉過頭去。
「嗨,我回來了,老布。」安風旭帶著淡淡地笑容進門。
「喂!老布!看到了沒?你的主人回來了!」關沁亦連忙轉回頭,卻已不見老布的蹤影了。
「老布。」安風旭蹲在關沁亦面前,二只手寵溺地抓著她的頭
「呵呵!」關沁亦前腳趴在安風旭身上,不停地搖著尾巴,心里大聲說著,「你回來了!我好想你喔!」
「我今天去醫院看過那位姐姐了。」安風旭站起身,邊往內走邊說道︰「可是她還是沒什麼起色,你說該怎麼辦呢,老布?」
呃……問一只狗這種問題會不會太愚蠢了一點?關沁亦腳步熊熊煞住,差點倒栽蔥。
這個人……這個人真的是公司里那個果決明快、工作能力超強、平常總是一副又酷又帥模樣的安風旭嗎?
看著安風旭扯掉了領帶,接著是襯衫、褲子,然後是……哇,天哪!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關沁亦連忙閉起她的狗眼皮。
「老布!」安風旭的叫喚聲近在咫尺,關沁亦知道他此刻就蹲在自己跟前。
上帝呀,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千萬別讓她長針眼呀!必沁亦猛吞口水地緩緩張開眼楮。
「你困了嗎?」安風旭疑惑的表情之下……哈……哈……還是有穿衣服的……關沁亦差點沒被自己的豐富想象力給打敗。
「想不想出去散步,老布?」
「散步?好!好!」關沁亦興奮地汪汪叫了二聲。
呃……她幻想中的散步,應該是二個人親昵地手挽著手,一同在河邊的坡道上迎著微風走著,然後……會有一只毛絨絨的狗跑過來,讓她得以展現自己的女性媚力,蹲下嬌呼一聲,「哇,好可愛的小狽喔!」
「哇,好可愛的小狽喔!」想象中的台詞的確出現了,說話的人聲音也很甜美,但為何……她卻變成了那只被模的狗?
「……嗚……汪……」關沁亦毫不客氣地對著眼前的女子咆哮,給我滾遠一點,妳們這些女人!
「不好意思,牠不太習慣陌生人。」安風旭輕輕扯了扯關沁亦頸上的項圈,打算走人。
「等一下嘛!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麼品種的狗?我覺得牠好可愛喔!」女子還是黏了上來。
「……嗚……」關沁亦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她,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夠了沒有,阿花?妳皮在癢嗎?
「……呃……奇怪……我平常很有狗緣的……」女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可惜沒人緣啦!再不走信不信我咬妳?」關沁亦汪汪大叫了起來。
刺耳的狗叫聲總算逼退了該名女子,關沁亦的尾巴很驕傲地翹了起來。
變成一只狗雖然很糟糕,但是卻因此得以跟仰慕已久的男人在一起生活,還可以盡情地窺探他的一舉一動而不會被察覺,一想到這里,關沁亦就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地說︰「哈哈!太好了,爸、媽,我出運啦!」
選了個綠意盎然的草地坐了下去,夕陽染紅了半邊天,微風讓安風旭的柔軟發絲輕輕的飄揚著,關沁亦不禁看他看到呆了。
多麼俊美的一個男人啊!就算是超極自戀的歐納西斯也不可能贏得過他吧?她覺得安風旭這個男人彷佛連汗都會是香的一般,超月兌得不像個凡人,而是住在垂掛于黑暗天邊的閃耀星星上,彈著曼陀鈴,宛如王子一般的人物。
她一直是以這種近乎膜拜的心態,遠遠地觀望著安風旭,從來沒想過要越雷池一步,一來是因為他平常看起來總是一副很冷淡的樣子;二來是因為怕被拒絕。
如果表白的話,成功的機率有多少呢?答案是「零」。而且可能她還來不及達陣,就先被公司內部那些女人的攻訐炮火給轟死了,搞不好連安風旭的腳趾都構不到呢!
誰說只有紅顏是禍水呢?望著安風旭的側臉,關沁亦輕輕地嘆息道︰「長得太帥的男人一樣會破壞秩序的平衡啊!」
如果沒有遇見安風旭,那麼她當然還是她,只是生活可能會變得有些無趣,不會再有偶然在公司與他相遇,就能興奮一整天的感覺;也不會再在工作遇到挫折時,只要想著他的認真,就能自動充電,有了再出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