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貝勒晉見--」
忽然間,門口小廝跑來通報,屋里全部的人都愣了一下,此時應該正忙的大貝勒竟然破天荒在中午前來請安,真是古怪至極。
不久,德敏像一陣風似的旋了進來。「兒子給額娘請安。」
「你怎麼有空……」佟佳氏話還沒說完,讓大伙兒驚訝的事倏地發生--
慘白著小臉的慶妍忽然毫無預警的站起來,半句話也沒說就往外快步離開,轉眼間已不見人影。
「慶妍……」德貞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匆匆跑掉的小嫂子,但是當她回過神看見大哥的臉色才真正愕然,因為向來冷冽倨傲的德敏神情極為難看,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似的。
「這孩子真不象話,明天我得好好罵她幾句。」佟佳氏雖如此說著,卻被德貞發現她借著喝茶擋住嘴角的笑意。
「慶妍就是藏不住心事,好惡全寫在臉上,大哥可別跟她計較。」德貞涼涼說著,明示著德敏已被慶妍深深厭惡。
「妳倒是很清楚她的性子。」德敏的俊眸閃過一絲惱意,狠狠瞪德貞一眼。
「整座王府的人都知道啊!」德貞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幫慶妍出頭,當然得多揶揄幾句,「她呀!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主動黏著,但是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呢!就會像剛才那樣,躲得不見人影。」
「有勞妳費心解釋。」德敏臉色極不自在。
那晚過後,他的腦海中偶爾會閃過轎子內那張無助啜泣的小臉,以及蜷縮在他黑色大披風下不住發抖的身子,本以為可以趁著早晨請安時順便瞧她一眼,哪知好些天來總是遇不上就算了,今兒個他特地改在晌午請安,那個不知好歹的小麻煩竟然當眾給他難看!
德敏按捺住火氣。這女人是存心想躲他是吧?!那倒好,他也落個清靜!
「你來得正好,剛才慶妍替你挑了兩個小妾人選,就在桌上。」佟佳氏指著畫像,「幸好她識大體,不但沒阻撓,還積極替你辦妥納妾的事兒。」
德敏英俊的臉龐幾近面無表情,「納妾的事不勞大家費心,我還有事先走了。」
看著向來驕傲的大哥憤然離開,德貞故意追問佟佳氏,「額娘真會扯謊,慶妍幾時積極幫大哥辦納妾的事兒了?」
佟佳氏仍舊冷著臉,說話語氣也依然淡漠,「妳別多事,省得惹妳大哥生悶氣。」
「額娘也覺得大哥在生氣?」而且是為了慶妍。德貞的語氣可開心了,「很稀奇吧!」
佟佳氏優雅的喝著茶,悠悠哉哉好不愜意,「妳等著,好戲還在後頭。」
大少福晉在躲大貝勒!
沒多久,整個肅親王府的下人們都察覺到這件事,先不說那日在佟佳氏房里,大少福晉一見到大貝勒就當場離席,之後每回大少福晉得知大貝勒會出席的場合都借故閃躲,寧可悶在屋里硬是不露面,偶爾在走廊上瞧見,大少福晉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含蓄的繞道而行,而是夸張的先是愣住,然後掉頭就跑,好幾次還差點跌倒,留下僵著俊臉的大貝勒佇立在原地。
德敏是越來越著惱,在胸口竄動的小火苗也逐漸轉為熾盛,最後終于開始狂燒起來。
「舉薦禮親王府的蘭泗貝勒前往江西視察饑荒,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男人愉快大笑,無視于身邊冷冽的目光。
「你有何高見?」德敏倨傲的看著他。
「沒,我哪有說話的份兒,這可是攸關國事、家事的重大決策啊!」他特地強調「家事」二字。
「你沒看到方才禮親王那副銘感五內的眼神嗎?」德敏提醒他。
「是啊!禮親王巴望著他家的長子快快樹立功勞,你的舉薦又受聖上采納,禮親王還不把你當作恩人?!可是蘭泗貝勒得知消息後,肯定想殺人泄憤,他哪舍得離開北京,這兒有著他念念不忘的人哪!」男人再次呵呵大笑,顯然很愉快。
「少混為一談。」德敏極為不悅,轉身想走卻被攔住。
「公私不分,這不像你,我認識你這二十七年來,你從沒這麼反常,」男人收起笑容,正色問他,「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我是為了保全肅親王府的名譽。」德敏沉著臉怒視他。
「隨你愛怎麼說。」男人聳肩。
「不勞你費心瞎猜。」德敏冷傲拋下話就走。
「唉,瞧瞧我這腦袋,竟然忘了跟你說。」男人忽然以扇子敲敲自己的腦袋。「上回你家小埃晉遇襲的事,調查出一些眉目了。」
德敏登時停下腳步,轉身看他,「有什麼消息?」
「我以為你懶得知道。」他嘻嘻一笑。
「你不說我也查得出來。」德敏閃現怒火,面子幾乎掛不住。
「唉,你這別扭的脾氣怎麼老是不改,我幾時不肯說了?」他清了清喉嚨。不過,也不能怪他吊德敏胃口啊!誰教這驕傲的家伙以前老是欺負他。
「根據你上回在城外廢墟所找到的那一小截斷箭,有個鑄造兵器的老師傅認出來,說那絕對是旗人入關後,太祖賞賜給功臣的器物,不過,因為斷箭只剩一小截,所以還查不出究竟是哪一家,但肯定是貴族才會擁有。」
本以為那是單純的強盜偷襲事件,沒想到竟有驚人發現。德敏凝眉深思,看來這事兒比原先預料的還要復雜太多。
「順便提醒你,根據我個人淺見,如果是有人刻意暗算,那麼恐怕不達目的絕不會罷手,我知道你這門親事結得委屈,你若是袖手旁觀,擔保過一陣子那個小埃晉就會讓人暗殺成功而香消玉殞,到時你就可以再娶……」
男人話還沒說完,就在德敏的瞪視下住嘴。
不過,兩人都沒料到,就在他們才剛抓住一點線索的同時,藏在暗處的不知名主謀已經著手進行第二次更嚴密的暗殺計畫了。
「別悶在屋里,咱們去城外放風箏。」德貞拉著慶妍的袖子,硬要她起身。
「我不去。」慶妍搖搖頭,將德貞扯著不放的衣袖努力抽回來。
「不成,妳最近老是悶在屋里,再這樣下去肯定生病。」
「才不會呢!」小美人托腮凝視著窗外。
「我不管,妳上回自己約了我放風箏,不許妳食言。」德貞打定主意要帶慶妍外出散心,「今兒個外頭天氣可好了,最適合騎馬和放風箏。」
今天天氣很好嗎?她怎麼渾然未覺。
隨後,慶妍愣愣的被拉往屋外,任由德貞安排馬匹和隨行的下人們,還差小丫鬟去拿兩只彩色大風箏,然後浩浩蕩蕩的出游。
「出來走走不錯吧!瞧妳臉色那麼蒼白,真該多曬曬太陽。」德貞一行人來到郊外,準備乘著風勢放風箏。
「嗯。」慶妍拿著德貞借她的蝴蝶風箏,卻不太起勁。
「咱們現在來比賽,規則很簡單,誰的風箏放得高,誰就贏了。」德貞拿出一只黃鷗鳥大風箏。
兩人站在草地上比賽,一會兒後,只見蝴蝶和黃鷗鳥翩然隨風飛起,兩只漂亮的大風箏越飛越高,原本還不相上下,但漸漸的,蝴蝶已高過黃鵬鳥。
「妳贏了!放風箏還是妳行,那只彩蝶風箏就送妳吧!」德貞笑著看向慶妍,卻見她愣愣的抬頭盯著天空。
蝴蝶風箏離她們越來越遠,拉長的細線忽然繃斷,大風箏就這麼翩然飛舞,轉瞬間蝴蝶越來越小,在天空中飄來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