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謙謙的年紀,他從來沒問過梁綻晴,也從沒想過要問。
他隱約知道謙謙約莫三、四歲,但他卻沒有辦法確實地數出他與梁綻晴究竟分開了幾年,她跟傅紀宸究竟結婚了多久……基于莫名的自尊心作祟,他也從不想探問別的男人與她生下的小孩的年紀。
何況,梁綻晴與他分開的時間,跟她與傅紀宸結婚的時間前後不超過三個月,她結婚結得那麼急……假若她婚後立即懷孕,時間上也相去不遠,他怎麼看得出來孩子差半歲會差多少?
他對梁綻晴是如此地漫不經心,活該他連日來所受的煎熬,梁綻晴現今對他的不愛,就是她對他最大的報復。
韓澈俊逸面容上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難看到傅紀宸覺得自己似乎得說些什麼來平緩一下他的情緒。
「學長……你知道當年,終于讓我下定決心和綻晴離婚的理由是什麼嗎?」
韓澈木然地搖了搖頭。
「是因為謙謙的名字。」
韓澈不解地望著他。
「某一天我心血來潮,問綻晴為什麼將小孩取名為「馥謙」,她跟我說.「馥」原本就是一個她很喜愛的字……至于「謙」,是因為你與老執行長的感情那麼不好,她將你的孩子取上了老執行長名字中的其中一字,也許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能讓你們父子倆的感情更好……」
暗紀宸忽然拍了拍韓澈的肩頭。
「學長,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是比不過你的……綻晴直到那時都還想著你,我想她這輩子都沒有能放得下你的一天……好了,我得進去了,不能讓我未婚妻等太久,你自己保重。」
暗紀宸離開之後,韓澈呆立在原地,腦子先是一片混沌,而後成為空白,經過了一堆記憶的拼湊,與元芮蓮和傅紀宸對話的重組……
他無意識地走回自己的租車,將幾日來一直擺在車上的,謙謙送他的那只布制小熊拿出來——
他一直都有模到這當中裝了什麼硬物,但他卻完全都不想打開來看,因為謙謙告訴他那是把拔蓋的房子,他一直以為那是傅紀宸的東西,而他實在不需要更多的什麼來提醒自己梁綻晴已經屬于別人、謙謙是誰的小孩,所以他一直沒有將它打開……
「這是瑪麻做的小熊喔!很可愛吧!」
「里面還有把拔蓋的房子喔!韓澈叔叔要看嗎?」
此時,一股無法抗拒的沖動驅策他拉開小熊身後的拉鏈,將一個金屬制的,上面繪著某間建築物外觀的鑰匙圈從中拿出來,映入眼簾的圖樣令他觸目驚心——
陶瓷博物館!梁綻晴幫他畫完最後一張圖趕去參展的博物館,他們一起拿下的首獎。
她帶謙謙去過、她跟謙謙提過!謙謙知道那是她父親蓋的房子!是他的博物館!謙謙真的是他的小孩!
「謙謙好乖,謙謙叫什麼名字?」
「我叫馥謙,瑪麻都叫我謙謙。那叔叔呢?叔叔叫什麼名字?」
「我叫韓澈。」
「韓澈?韓澈?跟把拔一——」
苞把拔一樣!謙謙那句來說完的,被梁綻晴打斷的話,居然是「跟把拔一樣」!
梁綻晴甚至還告訴過謙謙父親的名字!他的名字!
「你愛傅紀宸嗎?」
「是的,我愛他,否則我就不會如此愛他的孩子。」
是的,我愛他,否則我就不會如此愛他的孩子。
韓澈覺得自己的胸口被熱辣辣地撾上了一記重槌!
他為什麼會忘記梁綻晴是如此該死地善于說謊與故作冷靜?
他和她自重逢以來那些她表露出來的客套與疏離,故意地劃清界線與保持距離,都是她保護自己的虛張聲勢……
她愛他!她還愛著他!那是她親口透露出來的線索,否則她就不會如此地愛謙謙!
她如果真的像她表現出來的這副愛恨恍如隔世的樣子,她就不會介意再為他煮上一杯愛爾蘭咖啡,但她卻在她家泡了即溶包的三合一咖啡給他……而他在茶水間里撞見她盯著那組咖啡器具發呆時,她也對他說她忘了怎麼煮……
她若已然不愛他,她就不會是如此反應,正因為她還感覺得到疼痛,所以她便無法心無芥蒂!
她只是將真心藏得很深,藏在一個差點連他都要瞞騙過關的、幾乎看不見的隱密角落……
謙謙和愛爾蘭咖啡就是她的弱點與破綻!
眼前原本以為的、遍布荊棘與充滿危險的道路,忽然搖身一變成為一條康莊大道。
他要見梁綻晴!他要回台灣!
他是韓澈,他是堂堂坐擁一整個建築王國的風光執行長,他知道要如何靠近她最真實的情緒,他絕不會不戰而降!
第9章(2)
***
「我要謙謙。」當梁綻晴拉開屋外的矮籬大門時,韓澈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什麼?」梁綻晴方才還睡得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眼色瞬間清醒。
她打量著眼前這個又在凌晨兩點鐘出現在自家門外的男人,他的深色西裝微縐,臉上有著一夜未眠的倦意與尚未調整過來的時差,他究竟在跟她胡言亂語些什麼?
「我要謙謙。」韓澈又堅定地說了一次,語氣中有種不容質疑的魄力。
「韓執行長,現在是凌晨兩點鐘,謙謙不可能起床陪你玩,更何況她今天住在外公外婆家,並不在屋子里,你這種喜歡大半夜將人吵醒的習慣實在應該改一改。」梁綻晴心里雖然為韓澈方才的話語微微震了一下,但仍是選擇裝傻,說得十分沒好氣。
她早就已經睡了,當她接到韓澈的電話說他在她家門口,有事想與她談時,她朦朧之中還以為已經天亮,迷迷糊糊地抓起一件薄外套披上走出屋外,才發現現在根本是半夜,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又是凌晨兩點鐘,她真該好好慶幸今天謙謙願意單獨在外公外婆家留宿。
「綻晴,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要謙謙,謙謙是我的小孩。」韓澈直視著她的眸光仿佛要將她望穿。
「我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執行長,我只知道這個時間該睡了,晚安。」梁綻晴反手就要將矮籬門關上。
韓澈早了一步箝住她手腕,讓自己進到院子里來,將矮籬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
他一手仍抓著她,另一手從口袋中拿出布制小熊與博物館鑰匙圈,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她說道︰「謙謙跟我說這是她把拔蓋的房子,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蓋的博物館,綻晴,我相信為我畫圖的你更不會記錯。」
痛!梁綻晴為箍在腕上的猛烈力道略微皺了皺眉,她試圖甩開他的手卻徒勞無功。
「你何必把孩子說的話放在心上?謙謙還小,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梁綻晴望著韓澈,輕輕地笑了,就好像他此時的問話與舉動有多麼無聊及幼稚一樣。
當謙謙告訴她,她將小熊送給韓澈叔叔時,她心中就隱約有股不好的預感,但她卻沒想過韓澈有一天真的會無聊到把小熊打開來看看里面裝的是什麼……
韓澈發覺自己此時真是恨透了這個她當初一開始就吸引他注意的特質!
「我在德國遇見傅紀宸。」他的漂亮黑眸又銳利地眯起——很好,梁綻晴還是一副沒事人的鎮定神色。
「……我遇見他和他的未婚妻,他告訴我你們已經離婚,並且謙謙不是他的孩子。」韓澈松開她的手,雙臂環胸,視線凌厲地望著她,又補了一句。
很顯然地,這個平時能把他下面的高級主管們嚇出一身冷汗的表情與口吻,對她起不了任何一點作用。
梁綻晴毫無畏懼地迎視他的眼神。「你別听他瞎說,那只是他氣我跟他離婚,隨口胡謅的一些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