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涼……梁綻晴覺得自己的眼皮好重……
韓澈的電話一直進來,她無意識地听著他好听的、交代公事的嗓音在房內回蕩,她居然在此時想起他以前在她耳畔的每一句輕喃。
好累……她真的好累了……頭好痛……就睡一下吧,一下就好……
梁綻晴軟軟地垂下長睫,合上眼楮。
第7章(1)
三十九度七。
梁綻晴真的發燒了,而且還病得很厲害。
她睡得十分不安穩,輾轉反側,說了很多韓澈听不清楚的夢話。
韓澈請了熟識的醫生到她家里來外診,電話交代了好幾通公事,電腦視訊了個會議,信件收發了幾封重要的E-mail,將既定的行程交托給特別助理方守人之後,難得地偷到一個短暫的閑暇下午時光。
他應付完繁瑣的公事,坐在梁綻晴的床沿,看著她因為退了燒,終于平穩下來,不再囈語的睡顏,心頭的感受依然十分復雜。
韓澈正在慎重思考,究竟應該不應該撥電話給遠在異鄉的傅紀宸,告訴他,他的妻子病了的這件事。
直覺告訴他,梁綻晴跟傅紀宸的婚姻有些不對勁。
方才,他因為找了醫生來出診,意思性地從梁綻晴的包包里翻出了健保卡,幫她簡單填了些資料,將健保卡給隨行的護士帶回去做病歷建檔,以便她下次若還需要回診,院方能順利找到她這次就醫的資料。
結果,傳回來的消息是梁綻晴的健保已經中斷了兩年。
依他所知,傅紀宸在國外發展得不錯,收入即使因為應付在國外生活的龐大開支不算優渥,至少也能提供妻女一個衣食無虞的小康生活,就算再怎麼忙碌健忘,也不可能會讓自己妻子的健保斷保了兩年。
這件事並不尋常,出于一個韓澈自己也不懂的理由,他像個在老公襯衫上尋找口紅印的妒婦一樣,在梁綻晴家里翻箱倒櫃。
首先,他打開了幾個衣櫥跟鞋櫃,然後發現這間房子里連一支刮胡刀或是一件男人的襯衫跟西裝褲都沒有……就算傅紀宸極少回台灣,應該也不至于處理到這種瀟灑得連一只襪子一雙鞋子都不留的地步。
而梁綻晴的存折里,除了每個月都有一筆來自某間小有名氣的翻譯社,接近一萬元左右的匯款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收入。
暗紀宸沒有給她生活費,但他剛才請方守人去地政事務所,用梁綻晴這間房子的門牌調閱這里的土地建物謄本,這間房子又的確是登記在傅紀宸名下沒錯……他們是離婚了嗎?
韓澈無法肯定,于是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去翻了梁綻晴的身份證,身份證背後的配偶欄上卻又仍然詭異地還寫著傅紀宸的名字。
假若他們沒有離婚,那麼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梁綻晴一個月就靠這一點錢養活自己和女兒嗎?
他隨手打開了她幾個衣櫃,她的衣服少得可憐,而且幾乎都還是幾年前穿的那幾套;而謙謙的衣服,看起來也像是好幾個孩子轉換穿了幾手,衣料洗得薄到不能再薄的那種,甚至有幾件衣服上面的毛球粗糙到韓澈簡直覺得那會刮傷孩子細致的皮膚。
韓澈突然覺得很惱怒,剛才醫生提到說梁綻晴是積勞成疾,只要稍微一松懈,所有平時用意志力壓下來的癥狀就會全部反撲而上,這就是她送完謙謙去上學,回到家門口才嚴重到快要昏倒的原因嗎?
為什麼傅紀宸會讓她過這種生活?如果當初他知道傅紀宸會這麼對待她……
他……他……他什麼?韓澈的念頭驀然停住。
以前,他跟梁綻晴交往時,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她什麼,物質享受、真心、承諾,或是任何對婚姻的憧憬與對未來的藍圖,通通都沒有,而現在,在她已經成為別人妻子的此時,他究竟想要名不正言不順地為她付出什麼?
他覺得自己好可笑,梁綻晴曾經告訴過他她想結婚、她想要孩子,是他恍若未聞置之不理,甚至用最殘忍決絕的方式將她推開。
那夜過後,梁綻晴用最快的速度離職,將他送她的那組咖啡器材清洗好,用快遞寄回到事務所給他。
餅了幾天,他輾轉從同事的口中听見了她搬出她租的那間小套房的消息,然後,最後讓他窺知她動向的,就是傅紀宸給他的那張與梁綻晴的喜帖。
其實,梁綻晴真正地從他生活里離開之後,這些年來他想起過她的次數寥寥無幾,為什麼他現在卻會為了她的生活過得不好而感到心疼?
一陣心煩意亂,韓澈想走,卻又放心不下梁綻晴,他回到她的床沿坐下,輕嘆了口氣,將眼光停留在她的病容之上,心莫名地揪緊。
他為她撥開幾縷因微汗服貼在頰邊的發絲,大掌忍不住輕撫她臉頰,他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溫柔。
梁綻晴感覺到頰邊溫熱的輕觸,掀動了幾下睫毛,醒了。
韓澈迅速地收回手,從她床沿退開。
梁綻晴蒙朦朧朧地睜開眼,在韓澈的身影映入眼簾的同時,渙散的意識全部回籠。
她睡了一會兒,身體好像沒有那麼難過了,恍惚之間,她似乎有印象醫生來過,有人拿了溫水來,扶起她的身體要她吃藥……是韓澈?
梁綻晴看著他俊美的臉龐,想到剛才可能有的近距離接觸,突然覺得臉很熱,但,停!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我睡了多久?現在幾點了?」她問那個站在他床邊不只站得像雕像,臉上的表情也冷得像石頭的男人。他看起來十分不悅,她不懂他的怒氣為何而來,但是她並不想關心。
韓澈冷眉一挑,問道︰「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跟傅紀宸之間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梁綻晴迎視他的眼,從容不迫,無所畏懼,她知道她表現越鎮定,情況對她越有利。
「為什麼你連健保費都付不起?」
梁綻晴感覺到自己的指尖發冷,但她卻聳了聳肩,無所謂地朝他笑了笑。「我想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韓執行長,這是我的家務事。」
很好,韓澈臉上的表情因為這句話變得更為冷冽,室溫頓時驟降了好幾度,他雙眸緊盯著她,抿唇,不語。
梁綻晴無視于他的不快,拿起床邊鬧鐘看了一下時間,下午三點,她拉開被子就要下床。
「去哪兒?」韓澈皺眉,攔住她想下床的動作。
「去幼稚園接小孩。」梁綻晴想到她的翻譯稿進度被一下午的睡眠耽誤了,但現在更重要的是,今天是謙謙第一次在幼稚園讀整天,她答應女兒會早一點去接她的。
她穿好拖鞋,站起身,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腳步踉蹌。
韓澈很快地攙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眉頭皺得比方才更緊。
梁綻晴朝他微乎其微的擔憂神色笑了笑,拍掉他抓著她的手,不喜歡他任何會為她帶來心跳的踫觸。
她雲淡風輕地說。「沒事的,只是剛站起來的力道太猛。」
「幼稚園在哪兒?我讓守人去接她。」梁綻晴方才撥開他手時,眼底那瞬間出現的冷淡疏離竟然讓韓澈心里有些難受。
「不了,謙謙沒見過守人,她很怕生的,我真的可以自己去接。」梁綻晴禮貌地微笑拒絕。
方守人她自然是認識的,她從前還在韓氏建築工作時,方守人就已經是韓仲謙的特別助理了,她只是有點意外韓澈會沿用父親的貼身助理直到現在。
「那麼我去。」韓澈隨便一個力道就把梁綻晴按回床邊坐下。
「不用,我——」梁綻晴還想拒絕,就被一個冰冷且強硬到不行的口吻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