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上他的目光,擺了擺手,一臉很無奈地說道︰「好啦!我承認我是來看熱鬧的,你這人真是有夠討厭的,書念得好,人長得好,圖又畫得好,一路風風光光的,難得有個落水的時候,不來看一看怎麼行?更何況,身為一個喜歡你的女人,我總得計劃自己有個營救落難王子的關鍵時刻吧?」
听見她這麼說的韓澈居然有點想笑,他緊蹙的眉松開了,不知道是因為她幽默調侃的言語,還是因為那陣竄到鼻間的咖啡香?他看了看她,而後將目光落在那杯咖啡上。
那是杯以透明高腳杯盛裝,色澤濃郁,香味醇厚,上面還加了鮮女乃油,看起來十分道地專業的一杯咖啡。
「沒有毒,你就喝吧,那我出去嘍!」梁綻晴朝他笑了笑,腳步輕盈地就退出韓澈的辦公室。
韓澈看著已經消失在門扇後頭的身影,心頭的感受很復雜。
梁綻晴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對吧……她並不是在人群中能一眼望見的美麗,但她幽默、冷靜,清秀且讓人感覺舒心。
她對他說喜歡卻不玩些試圖接近他的把戲,明明和他之間有個吻卻沒有自以為特別地想與他改變什麼關系,她看起來總是怡然自得游刃有余,而現在,她除了會畫圖,甚至還會煮咖啡?她把那些煮咖啡的器具藏在哪里?茶水間?
其實韓澈並不喜歡女乃油,但他還是端起咖啡在唇邊啜了一口……
咖啡入喉的第一秒,他訝異地將唇從杯緣移開,驚愕的眼光看了看盛在玻璃杯中的液體。
這香味絕對是曼特寧沒錯,但另一股嗆辣,卻又融合得如此協調的口感是……威士忌?
他望著剛才被梁綻晴合上的門扇,唇邊揚起淺笑,對剛才離開的女人,不禁感到一絲玩味與好奇……
第3章(1)
韓澈開始注意起梁綻晴。
他知道她坐在角落,最靠近走道,背對窗戶的那個十分不起眼的位置。
她總是將自己埋在電腦螢幕前,畫著一張又一張的圖,有時他從她身後走過,會忍不住看一下她正操作著的電腦畫面,她的動作迅速又精準,就連公認最難畫的螺旋狀樓梯她都處理得十分細膩。
她的人緣很好,每個人經過她座位時總會跟她說上一、兩句話,即使因為忙碌沒能聊上幾句,也總會互相交換一個眼神或微笑。
韓澈十分喜歡喝她煮的那種,加了威士忌的咖啡。
但他從來沒有在事務所的茶水間或是任何地方看她煮過,而且,目前看起來,她端咖啡給他的時間沒有什麼固定的頻率,次數也不多。
韓澈只能猜測她也許是為了避嫌,因為她總是挑在事務所人最少的時候才閃進他辦公室來,匆匆地放下咖啡,又匆匆地離開。
而現在,在這種一人獨自在事務所加班,忙得焦頭爛額,身體微恙,發燒到三十九度,已經吃了退燒藥卻還是頭痛得要命的夜里,韓澈突然很想喝上一杯微帶著點嗆辣口感的曼特寧。
于是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凌晨兩點整,跟他初次到她家里去的時間一樣。
這份巧合讓他決定撥了她的電話號碼。
「喂?」電話彼端傳來的女聲黏膩慵懶,顯然已經睡了。
「是我。」韓澈低沉優雅的嗓音在寧靜的深夜里顯得更為沙啞迷人。
「韓澈?」梁綻晴的聲音猛然轉為清醒,起身的力道太猛,手肘撞倒了床邊矮櫃上的鬧鐘,在鬧鐘落地的那一瞬間,她看見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兩點……
她揉了揉眼楮,意識完全清醒。雖然心上人打電話來是很棒沒錯啦,但王子很喜歡擾人清夢,這真不是個好習慣……這次大半夜找她又是為了哪樁?
韓澈很快地為她解答了——
「來事務所煮咖啡。」語畢,收線。
「……」梁綻晴愣愣地瞪著已經轉為斷線音的話筒,一時之間感到哭笑不得。
這算是跟王子的感情進了一步嗎?
韓澈的口氣頤指氣使得像她還得叩謝皇恩一樣……
罷了!她唇邊牽起無奈卻甜蜜無比的微笑。
女僕呀女僕,趕緊梳妝打扮出門去見你的王子吧!梁綻晴認命地下床,走進浴室里梳洗。
梁綻晴租的小套房離事務所只有走路幾分鐘的路程,她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事務所,刷了門禁卡走進大門,果然看見走廊最盡頭韓澈辦公室的燈亮著。
只有他們倆的事務所,感覺好像深夜幽會一樣……呃?停!她在想什麼啊?她只不過是來煮咖啡的……
梁綻晴努力驅散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力持鎮定,免得讓自己看起來太像花痴或笨蛋,韓澈絕對不喜歡笨蛋,而她自己也討厭當花痴。
于是她深呼吸了口氣,沒有選擇先進去韓澈辦公室與他打招呼,只是默默從自己的座位上拿了幾樣東西轉進茶水間里,決定先做一下正事安定心神。
她帶進去的東西,是酒精燈、杯架與兩只高腳杯。
鮑司的茶水間本來就是設有咖啡機、也有放置咖啡豆,她很快地先煮了一壺曼特寧備用。
然後從櫃子里拿出她的純麥威士忌,在其中一只透明高腳杯倒進了一盎司左右的分量,加了兩匙砂糖,將杯子以四十五度角斜躺在銅制杯架上,點燃酒精燈,以小火開始慢燒,聚精會神地一邊轉動杯子,一邊等待杯中的砂糖融化。
梁綻晴屏氣凝神地等待著砂糖融化的那一瞬間,在那一刻,她迅速地將杯子從杯架上移走,用打火機在杯中點了火,讓威士總在杯中燃燒了幾秒,再將早先備好的曼特寧注入杯里,從冰箱里拿出鮮女乃油,擠上。
「這可以不加鮮女乃油嗎?」韓澈雙手盤在胸前,倚在茶水間的門框,問她。
梁綻晴拿著鮮女乃油的手不禁滑了一下。韓澈?他一直站在她後面嗎?還好她剛才沒發現,不然烤杯一定烤不好的……
「也可以,但我覺得加了女乃油的味道比較順口。」梁綻晴深呼吸了口氣才轉頭望向韓澈,他已經換下平時穿的西裝,看起來居家又休閑,想來是在辦公室里頭那間有衛浴的小套房洗過澡了。
「那你再煮一杯沒有加鮮女乃油的,一起端進來給我。」韓澈清冷的聲音徐徐說完,手插在休閑褲的口袋里,逕自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梁綻晴徹底地無言了。
韓澈怎麼會這麼任性,而她又怎麼會明明還在月復誹他,又一邊奴性堅強地真的乖乖拿起杯子,準備再煮一杯呢?她拿兩個杯子進來,明明是自己也想喝的啊……
他這麼頤指氣使,她卻這麼喜歡他,梁綻晴突然很受不了自已,她其實根本不用在意韓澈會不會覺得她是花痴或笨蛋啊,因為她已經覺得自己是了。
梁綻晴是如此沒志氣地端了兩只放在托盤上的高腳杯走進韓澈的辦公室,好慘……太半夜被叫來煮了兩杯咖啡,還沒有一杯是自己的。
她把兩杯咖啡都放在韓澈的辦公桌上。
韓澈拿起沒加鮮女乃油的那杯啜了一口,微眯了眯眼,就跟他預想的一樣,他果然比較喜歡這杯的味道。
他指了指前方座位,對剛服完勞役的女僕說道︰「坐。」
梁綻晴一愣,隨即像是反射動作似的,受寵若驚地抱著托盤乖乖坐下。
韓澈將另一杯咖啡推到梁綻晴前方的桌面。「你的。」
「謝謝。」梁綻晴一說完,馬上想起,啊,咖啡是她煮的耶!她為什麼還要向王子說謝謝?就因為他是王子,天生氣勢比人強了一大截嗎?
她悶悶地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啊!所有的不甘心都在咖啡入喉的那一瞬間散去……喝來喝去還是愛爾蘭咖啡好喝,一入口就覺得幸福洋溢,她唇邊牽起一抹滿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