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青雲難忍悲痛,因而住口不語。當日他眼見愛妻受此折磨,一時難抑忿恨,狂性大起,當場便要將那真一掌劈死,幸虧聞聲而來的數十名僕役將他架住,莊內的僕役雖各有來頭、身手不凡,但遇上古青雲狂性大發時卻也無可奈何,眼看眾人就要阻止不了之時,古青雲的結拜兄弟--程朗大聲一喝︰「此刻若殺了那真公主,琛琛醒來定怨你不仁不義。」此話一出有如當頭棒喝,古青雲這才抑止了狂怒下的殺機。但他仍一眼望向已跪在地上發抖不已的那真公主,下令將她關入莊內地牢,琛琛一日不醒,她就一日出不了地牢。
「那真公主現今人在何處?」
「莊內地牢之中。」古青雲實在不願再提起那名為愛生恨、下手歹毒的女子。
藥兒心想,幸而古青雲在盛怒之下仍保有理智,未出手殺了那真公主,否則以她堂堂一名陀羅國的公主,流連中土多時未有音訊,只怕此刻,陀羅國王早已找上門來了。何況,此次要救活唐琛琛,那真公主絕對是關鍵。
藥兒接著說︰「原來如此,但‘摧心滅骨草’此毒陰狠至極,中毒之人除了初時會有劇痛流竄全身經絡外,隨後即陷入沉睡之中,外表看來雖無異處,但毒性早已在全身上下蔓延侵蝕,一寸寸地瓦解中毒之人體內的五髒六腑,時日一久,更會進一步毀損全身的骨骼,直到毒性行至心髒之處,就算華陀再世也難妙手回春。」
迸青雲聞言,艱難地開口問道︰「琛琛中毒至今,已有……已有十七日……。」
藥兒看著古青雲恐懼的雙眼,不忍地垂下眼瞼,低聲說道︰「那麼,只剩……」
「三天。」
門外倏地冒出一句話,聲音听來滄桑而顫抖,眾人立即回頭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名身形矮瘦、臉上滿布皺紋的白袍老人,他看來非常老,老到似乎連多走一步路、多說一句話也會非常吃力。
藥兒謹慎地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眼前老者已然全白的發絲,拄著拐仗的手更是青筋盡凸幾可見骨,看來可怖至極。藥兒細心地觀察到老者的右手拇指上套了個銀質的指環,表面隱約可見是條龍形雕刻,也許是因為常觸模擦拭的緣故,看來晶亮如新。
驀地,藥兒心中一驚,莫非他是……
此時,古青雲也立即上前攙扶這名老者,態度畢恭畢敬,說道︰「董伯,你怎麼不在房中歇息呢?」
老者笑笑,緩慢的開了口。「有貴客到,我怎麼能不出來見客?」
話才說完,便腳步蹣跚地走至藥兒面前,咧著嘴微笑著,和藹地說︰「小泵娘,你就是卓不凡那小伙子的徒弟--藥兒是吧!?」
藥兒立即回道︰「是,晚輩便是藥兒,師父曾多次與藥兒及師兄提及當年之事,若非您妙手回春,多次將師父由鬼門關前救回,師父早就沒命了。這麼多年來,師父念念不忘您的救命之恩,藥兒在此代師謝過‘龍藥師’。」
此話一出,眾人莫不大驚,藥兒口中的「龍藥師」,是當年武林中響叮當的人物。其醫術出神入化、無人能及,尤其他與愛妻阿董兩人,只以醫者自居,不管傷者為何人皆為其診治,贏得武林人士一致推崇,但在其妻阿董因病亡故後,龍藥師便在武林中絕跡,傳言他已歸隱山林。未料,他竟在古劍山莊長居數十年。
而古青雲更是始料未及,他對董伯的來歷一無所知,但先父曾多次囑咐需對董伯善加對待,因此他一直不敢怠慢,誰知這名神秘的老者竟是他一度千方百計尋訪的龍藥師。
正當眾人都驚愕不已時,董伯只是淺淺一笑,眼中卻透露著對藥兒的贊賞。?
「龍藥師多年前就已隨著阿董而去,早就不在人世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個苟延殘喘的小老頭--董伯罷了。」
藥兒會心一笑,也不執意探人隱私,畢竟過往之事,誰都無權多加置喙。
董伯隨及走至一直沉默不語的段逍面前,看著他雄偉不凡的面貌及身上凜然的正氣,點了點頭說︰「那麼,你自然就是卓小子的大徒弟--段逍?」
段逍只是淡淡的回道︰「晚輩就是。」
董伯望著段逍和藥兒,淺笑著說︰「卓小子真有福氣,有這麼兩名好徒弟,真是好福氣、好福氣。」
此時,古青雲已按捺不住,出口問道︰「董伯,琛琛之事--」
「你先別急。」董伯仍是一貫慢條斯理的態度。「琛琛這小泵娘,心地這般純良,老天爺不會要走她的。這丫頭笑起來的模樣和她真是像極了、像極了……」董伯似乎已掉入回憶的深淵中,兀自緬懷起那個令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女人。
「董伯。」藥兒問道︰「您既然知道此毒的習性,想必也有法子救治琛琛泵娘,何不……」
「呵呵。」董伯笑了起來。「老!老!你瞧瞧我這不中用的手,抖得跟什麼似的,哪還持得了銀針呢?」
「銀針?」一個念頭倏地竄入藥兒腦海之中,她隱約想起了什麼,卻又不太確定,董伯到底想暗示些什麼?
藥兒望向笑得神秘的董伯,卻怎麼也猜不著,令她有些心浮氣躁。
「好了,好了,救人也得先顧著自己哪!天色都這麼晚了,你們就先各自回房歇著,明日再共商對策吧!。」董伯話才說完,便自個兒緩慢的走了出去,留下一室面面相覷的眾人。藥兒正想喚向段逍,卻一眼瞥見古明月自始至終都盯在段逍身上的眼神,一時之間,心底的感覺又亂了,她嘆了口氣,慢慢地踱回了房。
回房後,藥兒這才發現自己的一雙腳已有些不听使喚。她勉強走至床邊坐下,將兩腿攤平放直,手才剛搭上大腿,肌肉便無端搖晃了起來,藥兒吃了一驚,趕忙做些松筋軟骨的按摩。誰知,越抓越不得要領,反倒更疼了起來,藥兒想再試試,卻不小心踫著了痛處,她一咬牙,迅速地將手給伸了回來。
望著自個兒不停傳來酸痛感的雙腿,藥兒不禁挫折的嘆了口氣,明明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她卻連基本的按摩也做不好,一轉念,藥兒想起過去在九寨谷時,每隔數天,段逍總會端了盆熱水替她熱敷,這才讓藥兒依賴他到了連自己也照顧不好的地步。但隨及又想起古明月看著段逍時的眼神,她實在沒有辦法欺騙敏感的自己。她突然覺得,下山之後,許多事情似乎都慢慢在改變中,這種無法掌握的感覺,讓她覺得好累。
段逍進房後,看見的就是藥兒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藥兒一听見開門的聲音,立即抬起頭望去,果然看見段逍端了盆熱水和條熱毛巾走了進來。藥兒立即可憐兮兮地用雙大眼楮看著他,腿上的酸痛讓她真想抱著段逍痛哭一場。
「又發疼了?」段逍在她床邊坐下,似笑非笑地問著,瞧著她一臉可憐的模樣,雖知是她從小到大的慣用伎倆,卻總是舍不得罵她。?
「疼!疼死了!」藥兒扁著嘴喊著,沒來由的眼楮里直冒酸,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眼看就要奪眶而出。
段逍一見她掉眼淚,也慌了手腳,直問︰「怎麼了?真這麼疼?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教她怎麼回答嘛?說她看不慣古明月的眼神?說她想回九寨谷?
還是說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脆弱?要是真能說得出口,她還用得著用淚水來宣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