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活了這大把歲數,還是對帥哥沒轍!
「你是從哪里來的啊?」宋丹雲問道。
「辦公室。」
木頭!
「不是啦!我問你家住哪里?」
「噢,我是本地人。」
「桃園哦?桃園治安好像很差耶!電視常常報導,不是什麼綁票、槍枝走私、毒品,就是滅門慘案。」
「還好吧。」
這男人似乎太無趣了,宋丹雲暗想道,回答問題都很簡短。他難道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大美女——她,宋丹雲。正在跟他搭訕嗎?
「你住本地,那來這里就方便了。我一大早從台北下來,人生地不熟,又受人欺騙,我覺得公司應該在火車站設一輛巴土,因為有許多人都是從外地來的啊!」
「這的確是一項疏忽,公司的確應該安排接泊車。」這次他不只點頭,居然還開始做起筆記。
宋丹雲猜他大概是某國立大學的工學院碩士或博士,因為報紙廣告欄中有一項工程師職位,就有這種要求。
這也可以說明他看來不年輕的原因了。宋丹雲不是說他看來很老邁,而是他成熟穩重、從容不迫的氣度;不像學長一樣,理著平頭,還有二十多歲男孩子的跳月兌,和不安定的性格。
如果算算他的求學年齡,加上服兵役的年歲,應該也有三十好幾了。
對于這種成天窩在研究室,不慣與人接觸的人,還是要小心評分為妙,他似乎一點也不懂得跟女孩子相處嘛!
難道他過去三十多年的歲月里,從沒交過女朋友嗎?
「而且啊,我覺得應該要在台北考試,尤其是我們應徵行政單位的人。你們是工學院的,可能要在廠房工作,可是我們若是錄取了,就要在台北工作不是嗎?」宋丹雲看他听得有興趣,索性繼續做些良心建議。
其實她是在挑毛病的成分比較多,如果他是主考官,一定會二話不說把她剔除的。有新人姿態這麼高,東挑西揀的嗎?又不是炙手可熱的產業名人。
不過宋丹雲的目的是和他拉近距離,只要打開話題,她會不擇手段的。
「嗯,我也有想過,可是今天來應徵的人實在太多了,台北那里沒有這麼大的教室。」
「那真的是教室啊?我以為是臨時裝璜的,怪不得設備齊全。」宋丹雲有點驚訝,一個廠房,需要教室嗎?還有冷氣哩!
「那是提供員工教育訓練用的,公司會有定期的演講,還有新機器的操作說明,專門提供新進員工的職前訓練。我們是希望員工能和公司一同成長,而不是停滯不前,那對企業是不健康的。」他似乎讀出她臉上的疑惑。
「我們?」誰跟公司是「我們」啊?
「嗯!你也知道,企業是要成長的。翔龍正在計劃年底轉投資的事情,這對我們影響很大,老實說,董事會雖然已經決定了,但我還是存有質疑……」
「董事會都決定了,你還有什麼質疑?」宋丹雲插嘴道。「反正這決策是錯的也好,對的也好,賠錢賺錢的不都是公司?我們這種小員工,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兒。」
「話不是這麼說,這是責任問題。」
「放心啦!放心啦!就算資方要惡意遣散我們,我們年資淺,根本也沒什麼影響。」宋丹雲覺得跟他聊天,好像在上課。
「可是工廠里有七百多名員工,他們的一輩子都準備和這公司共存亡,若公司好,他們可安心退休,若資方不負責,他們的人生就埋葬在此。里面還有很多人都超過四十歲的,普通的公司行號對于一般作業員的要求,大多都在三十五歲以下,若公司經營不善而惡意遣散,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再去找別的工作,生活也許就會陷入困境。」
宋丹雲听著他的長篇大論,雖然覺得有點太嚴肅,但卻沒有余力反駁。
也許他的聲音中有一種特殊的磁性,令宋丹雲深深為之吸引,一向「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為」的她,居然也對勞工階級油然生出一股同情。
「看來企業的經營者不但要有永續經營的理念,還要對員工有對待家人一般的責任心。台灣有許多企業缺乏長遠的眼光,只顧眼前的利益,飽藏私囊後惡意倒閉,卷款潛逃到國外享福者層出不窮。最可憐的還是普通老百姓了。」
這男的似乎對宋丹雲說出這番話致以敬意,微笑表示同意。
宋丹雲暗自竊喜,經營理念是她大學時的重頭課,以上是多年前的口頭報告,如今正用來博君一笑。
而那笑容,是那麼的溫文,使得仲夏的艷陽也更顯和煦。宋丹雲突然覺得從前熬夜準備功課,是一件值得的付出。
「我是從台北來的,老家在花蓮。我叫宋丹雲。」
「噢。」
噢?笨木頭!你不會接下去講啊?難道要我放下女性的矜持,問你姓名電話嗎?
宋丹雲雖然在心里暗自不爽,但瞄到他一對誠懇的眼楮,心中的氣就消了。既然他被動,那她何不主動一點呢?
于是她笑著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閻浚寬。」
「ιζ?」
「門……里頭一個這個——」他手指比著道。
宋丹雲又發現︰他有一雙很有才華的手。
這個人,怎麼能集諸多優點于一身呢?
和他靠近時,他身上干淨的氣息混合著仲夏的驕陽,和鮮女敕的青草香,使宋丹雲又不自覺地更靠近了。
「噢,這姓很少見的。」
「是呀,不過習慣了就好。小學時我還以為自己寫錯了,因為班上同學都沒有跟我一樣的姓,放學後還特地去書局查百家姓。」閻浚寬說道,有點奇怪自己怎麼開始聊遠久時代的往事。
「真的?那找到了嗎?」
「嗯……我查的那本書編輯得很差,百家姓只是它的附錄罷了,統統擠在一頁之內,字很小,我找得很吃力,看了好幾遍都沒有,我有點急,正想放棄的時候,突然發現我的手正指著它,然後我大叫︰找到你了!」閻浚寬說著說著,就指著宋丹雲。
宋丹雲突地滿臉通紅,雖然她知道這並不代表什麼,但她的笨腦袋還是會飛快地想歪。
她沒好氣地撥開閻浚寬呆在她鼻頭前遲遲未放下的手指,說道︰「店員們一定被你嚇死了。」
「他們把那本書送給我了。」
「啥?你小時候都這樣騙吃騙喝的啊!」
「應該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吧?」閻浚寬露出他迷人的笑,看得她心蕩神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常常想,自己真是個幸運的人,從小想要什麼,幾乎沒有得不到的,一路走來很順遂,什麼事情都有人替我安排。但最近,我才覺得我好像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有一種空洞的感覺。」
宋丹雲笑問︰「是愛情嗎?你從沒談過戀愛,我答對了?」
雖然她也知道,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問這話實在太過元禮,但宋丹雲還是口無遮攔地問道,為的似乎是閻浚寬臉上的溫雅氣質,和他眼神中過多的包容。
閻浚寬笑著搖頭︰「不,我談過戀愛。」
「是嗎?」果然,像他這麼優秀的人,就算再怎麼石頭,也是會有一堆女生纏著他的。
這是宋丹雲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主動去接近一個人。
她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
她雖然不是個容易害羞的人,但也不是個汲汲營營于結交新朋友、拓展自己人際關系的人。
餅去的年歲中,因為她面容姣好,當然也不乏人追求,明示暗示的都有,但都被她以太極拳法推走了。
每個人都說交友廣闊是件好事,就像有些走火入魔的教授們曾說︰現在你身旁的同學,都是你未來工作上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