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笑的?」夏子濤挑眉,雙手橫在胸前。
「沒什麼。」她吐吐舌,斂起淘氣笑容。「我只是覺得你真是個好地主。」
「好地主咧!」夏子濤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還不是因為你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不然我才不用陪你進來,搞得我好像房屋仲介一樣。」
房屋仲介!上官念潮又輕輕笑了起來,真是有趣的形容。
夏子濤悶哼了聲,不理會她的笑,決定要趕緊回家把自己丟上床好好睡一覺。
他揚揚手,走向玄關,背吉他,穿鞋子。
這間房子看起來雖然整潔干淨,但是完全沒有居家生活用品,像是吹風機牙刷牙膏漱口杯之類的東西。他想,應該是真的沒有人住在這里,既然她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那他也可以早早回家休息了。
「噯,我閃了。」他打了個哈欠,折騰了那麼久,更想睡了。「再見!」
「等等、等等,子濤!」上官念潮從身後小跑步攔下他。
「嗄?」他疑惑地轉頭,手臂卻猛然被她扶住。
她撐著他手,略微踮腳,左右臉頰來回輕貼了他臉龐兩次。「謝謝你,子濤,希望能再見到你。」她朝他甜甜一笑。
嚇!映入眼簾的臉龐太過柔美,夏子濤近乎反射地後退兩步。
「你神經病啊?!」他很大聲,伸手抹了抹臉,像沾到什麼髒東西一樣想擦去她的香氣。
「我只是想跟你說再見……」上官念潮錯愕,神情看起來有點受傷。
「再見就好好說再見,干麼毛手毛腳的?」他想起貼臉頰只是法國人習慣的招呼方式,雖然覺得自己反應過度,嘴巴卻仍不肯放軟。「這里是台灣,不是法國,不要隨便跟男人貼臉頰。」
「為什麼?」她問。
「因為台灣男人很壞!」
「唔……好……」其實她不太懂,只是打個招呼,這跟台灣男人壞不壞有什麼關系?可是因為他口氣听起來很凶,她只好很沒用的答應。
「還有,上車第一件事就是要鎖門,別再讓莫名其妙的男人跑進你車子里!」
上官念潮看著他,想到他口中莫名其妙的男人就是他自己,忍不住覺得好笑。
「好。」她笑著說。
「還有,不要讓任何陌生男人有機會踏進你的屋子。」
「好。」她又點了點頭。
「還有……」夏子濤看了看她,神情有點復雜。
「嗯?」上官念潮納悶地眨了眨長睫。
「那束天堂鳥放在你車上忘了拿,我不要了,送你。」他轉身踏步離去,對身後的她揚揚手再見。
念潮笑了,心情竟然很好。
她本來以為會在母親留下的房子里心事重重,結果卻因為一個陌生闖入的夏子濤得到好心情。
她牽起微笑,踏上階梯往二樓走去。
她想,她一定會很喜歡台灣。
第2章(1)
韓澈手撐著頭,倚著寬敞的三人座皮制沙發,雙腿交疊,眉頭緊蹙。
他今天一反平日的優雅從容,坐在自家客廳,目光緊瞅著某期藝文雜志封面。
最近他的建築師事務所接到一個案子,受國內知名的政治家關天馳委托,興建兩間高級旅館,一切都很合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就連政治家獨愛某個新銳畫家,要求讓出飯店大廳和總統套房的牆面,重金禮聘她來台創作,也很合理,不是業界什麼值得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只是秘書備來了這小女生畫家的資料時,他卻隱約地感到不對勁。
上官念潮?
這女人有著一張與小他十歲的妹妹近乎相似的容貌、與他母親相同的復姓,讓他忍不住要懷疑起她的身世。
他的確听說過父親當年和母親妹妹有染的事實,但並沒有听說他們有生下任何孩子……
韓澈牢牢地盯著那張躍然紙上清麗的臉,很想看出什麼卻一無所獲。
「哥!」韓玥咚咚咚從二樓快步走下,兩步並成一步,一手提著包包,一手拿著來不及吃的三明治囫圇吞下。「我要遲到了!扮你載我去學校好不好?」雖然是暑假,她仍忙著重修上學期被當的學分,濃濃的撒嬌口氣里盡是耍賴。
「你應該早起,而不是叫我載你。」韓澈的口氣很冷淡,唇邊卻帶著一抹寵溺的笑。
韓玥小他整整十歲,她是韓家的旭日冬陽,他們細細捧在掌心呵護的公主。
他將設計圖拉過來蓋住雜志封面的上官念潮。
「哥——」韓玥拉長了尾音,吞完三明治後,空下的手快速撈起及肩頭發扎成馬尾。「拜托啦——」不死心。
「你拜托我的時間已經足夠讓教授點名三次了。」韓澈指了指表,無關緊要地拿起桌上熱茶啜飲。
「哥——拜托——我知道你最疼我了!」韓玥雙手合十,看著韓澈的臉死守最後一絲希望。「哥——」
「四次。」韓澈白了她一眼,優雅地放下茶杯。
「吼——」韓玥低吼,快速蹲下扣好涼鞋鞋扣,氣呼呼地扭頭就走。「哥最討厭了!」
必門聲剛落,又听見腳步聲走進,韓澈沒有望向大門,氣定神閑。「不載就是不載。」
「什麼載不載的?小玥又遲到了?」夏子濤笑,他剛和跑得像兔子一樣快的韓玥擦身而過。同樣的戲碼只要韓澈在家就會上演,他至少撞見過一百次。
韓澈看了看來人,口氣中帶著一絲戲謔。「當然,她也只有快遲到了,才不會纏著她的子濤大哥。」
「喂!少損我。」夏子濤瞪了韓澈一眼。
韓玥暗戀夏子濤暗戀得光明正大,這個暑假,她甚至當了他國際歌友會的會長。
夏子濤環視四周,將一組禮盒放在桌上。「伯父伯母呢?又出國了?這要給他們的。」
韓澈瞄了瞄桌上禮盒,是東京那間他母親愛吃的和菓子。「大明星倒是挺有心的,沒枉費我爸媽白白養你一場。」
「噯!你說話怎麼老是這麼討厭?」夏子濤挑眉。
韓澈笑了笑,沒有回話。
他們倆是高中同學,一起考上大學建築系。
本來以為兩人畢業後都會往建築界走,沒想到夏子濤大二時開始在PUB駐唱,越唱越有興趣,慘遭二一,提早報效國家。
當兵回來,父母希望他繼續學業,他不肯,最終是父親衣袖一揮將他攆出家門。
他繼續創作,無奈寫的歌老是被唱片公司退;繼續駐唱,收入卻老是因為名氣不夠響亮越見微薄。剛開始只是付不起房租,然後演變成斷水斷電,最後是連一碗泡面都吃不起。
韓澈邀他住進家中空房,而韓仲謙夫妻提供他衣食住宿之外,甚至還鼓勵他再接再厲追求夢想。
蟄伏了一陣子,總算簽給了向直海的經紀公司,搖賓叛逆的音樂路線,搭上本身姣好外貌,讓他一炮而紅。
他搬出韓家,還清了韓仲謙曾經資助他的金錢,仍常來探望他們。
而韓玥,就是他住在韓家那段日子開始迷戀他的。她正值荳蔻年華,對愛情充滿了美好的想像與浪漫憧憬。夏子濤符合了她對愛情的所有盼望,她既仰慕又崇拜他,愛得既單純又純粹。
夏子濤想,有一天,等韓玥長大了,她就會明白這樣單向的崇拜並不是愛,韓家人應該也是這麼想的。于是,他不以為意,韓家人也並無阻攔。
「你今天怎麼有空來?」韓澈為自己的茶杯注滿熱茶,也遞給夏子濤一杯。
「巡回剩下最後一場,已經在準備下張專輯的收歌了。」夏子濤翻了翻桌上的東西,看起來有點煩。「最近寫歌寫不太出來……」不知是遇到瓶頸,還是江郎才盡……他搔了搔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