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老板娘一見到她,既驚且喜的一迭聲問︰
「沈小姐,是不是有大作上市?好久不見你來了,應該多少出來透透氣,我這里很安靜,多半是熟客,不會打擾到你的……」
「謝謝你的關心,我約了人見面。」
胖胖的老板娘很識趣的打住。她也是沈傲君的死忠讀者之一,咖啡廳角落的書架上滿滿一排擺有她名字的小說,都是自掏腰包購買的,只差沒要沈傲君的親筆簽名。
猶記得頭一次和夏艷踏進這間家庭式的咖啡廳,立刻感受到溫馨,老板娘好客的介紹說︰
「我這里的咖啡可以續杯,愛喝多久就坐多久,而且還提供好書閱讀,很劃算的。」
沈傲君聞言抿嘴一笑,老板娘口里推薦的好書,指的就是她寫的小說。
明知她的一番好意,但沈傲君又不可以明說,如此一來,豈非減少了讀者購買?她可是抽版稅的啊!
可見,事有一體兩面,好或壞就看是站在何種立場說話了。
夏艷心直口快地,多少帶有鼓勵意味地說︰
「我知道這個女作家,她的小說確實好看,內容言之有物,題材更是廣泛,不光只是風花雪月而已。」
「只可惜書上沒有她的照片,這麼感性的人,好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喲!」
沈傲君局促不安的皺眉,很不習慣听這兩人的對話。
夏艷自然是帶著老王賣瓜、自賣自夸的意味;而胖老板娘顯然很欣賞她的文筆,否則也不必如此討好的推薦。
女人不管到了什麼年齡,對愛情總是向往憧憬的。
沈傲君很高興有人喜歡她的小說,然而夏艷卻比她還興奮,與有榮焉地說︰
「老板娘,你想認識這個作家嗎?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夏艷──」她適時阻止。
她自認並非名人,沒必要暴露身分在人前,否則以後就不能來去自如的品嘗美味咖啡了。
很多事情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一如她小說中描述的愛情,強求不來的。
後來,胖老板娘還是終于知道沈傲君的身分了。
這全拜夏艷每次來喝咖啡時的高分貝,她總有本事跟人哈拉,沒多久,就和老板娘形成莫逆,兩人同為沈傲君的頭號大讀者,當然少不得一番討論,最後還是像只小麻雀嘰哩呱啦的說出了這個秘密。
胖老板娘當場很阿沙力地說︰
「沈小姐,我只要一天不看你的書,就要睡不著覺。為了鼓勵你多寫幾本,以後喝咖啡我免費供應。」
「這不好意思啦!在商言商,我不能讓你請客……」沈傲君臉紅地說。
天下沒有無白吃的午餐,更何況是不勞而獲的免費贈送,總有佔人便宜之嫌。
人之相知,貴在知心。
胖老板娘認同她的小說就已經讓她夠感動的了,怎能再慷他之慨呢?
這事她是做不來的。
兩人一番推讓,終于夏艷提議道︰
「那就打折好了,或者是以物易物,你送老板娘書,她請你喝咖啡,如何?」
夏艷是大而化之且熱情好友的人,當然不會細算其中的差別所在,這提議還是不免要老板娘吃虧的。
雖然一本書究竟可以換來幾杯咖啡,其間的價值因人而異,若真要計較得失,實在也是算不清了。
從此,喝咖啡雖非免費,但折扣……這是一定要的啦!
沈傲君取笑夏艷的用心良苦,看似為她打響知名度,實則想多喝幾杯咖啡。
這其實是玩笑話,卻也引來夏艷和胖老板娘的哈哈大笑。
只是,夏艷爽朗的笑聲再也不復听見了。
沈傲君默默的走到靠角落的老位置,可以一覽無遺店內送往迎來的客人,卻不受到影響,這是胖老板娘特別留給她的VIP座位。
只是物換星移,這一年來有幸坐在這位置上的,不知凡幾。
這其間她很少獨自前來,無非害怕觸景傷情。
這時,胖老板娘端了煮好的咖啡走來,很有默契地說︰
「這個位置我一直替你們保留著,好像這樣才可以再等到夏艷回來似的。」
「謝謝你,老板娘,夏艷如果天上有知,肯定會感謝你的一番心意。」
「誰也沒想到這麼開朗的女孩子,居然說走就走,唉!她還這麼年輕……」胖老板娘滿臉不勝唏噓的神情。
沈傲君沒有說話。在她心中,夏艷從沒離開過,這是旁人不會懂的。
然,她悲傷的心情仍然溢于言表。
胖老板娘知道兩人情同姊妹的十幾年交情,急忙打住話題,並安慰她道︰
「雖然我們再也听不到夏艷開心的朗朗笑聲,可是老天爺這麼早就把她收回去,我想一定是另有含意的,沈小姐,你說對不對?」
「也許吧!她用短暫的二十幾年生命,啟示我們要懂得珍惜,不管是對人或事或物,都要惜福,珍惜眼前所得的一切,直到生命最終結束的那一天。」
「誰說不是呢!好端端的長到二十幾歲,正值花朵般盛開的年華,居然會得到血癌……這印證了人家說的,棺材是裝死人的,而非老人。」
沈傲君一向敏感,忍不住紅了眼眶,緊緊閉唇不語。
胖老板娘心直口快的月兌口而出,發現又說錯話了,趕緊看她一眼,抱歉地說︰
「對不起!我不該一直說這件事情勾起你的傷心,我只是想強調人要懂得把握當下,活得快樂一點。」
「我知道。人生難得的道理,我懂。」
為了怕尷尬,胖老板娘趕緊把話題岔到別處。
「對了!沈小姐,很久沒看到你出新書,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啊?」
「沒有。只是缺少靈感,所以一直沒動筆。」
「其實你不必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大家喜歡看你的書雖然說是消遣,但也是關心,把你當成好朋友,想從書中知道你的近況和心情,只要是你寫的,一定會有銷售量的。」
「老板娘,謝謝你的鼓勵,我會努力。」
「可是話又說回來,你千萬要注意身體,不要熬夜工作,否則很傷身的。」
少了夏艷可以說話,胖老板娘似乎意猶未盡的說了一大堆話,最後才想起沈傲君是與人有約的。
「不好意思,你是來喝咖啡的,我不該擾你清靜。但是……答應我,以後要常常來這里,雖然夏艷不在了,但還有我這個頭號大讀者的支持,好嗎?」
胖老板娘一席發自肺腑之言,再次感動了沈傲君空寂的心靈。
真誠交往的朋友,不分年齡和性別,有的只是出于一片善意。
餅去夏艷常說朋友多多益善的道理,現在她懂了。
人只要肯主動付出關懷與善意,終究是不會寂寞的。
然而,相識滿天下,知己有幾人?
若想交到真正的知心好友,還是需要靠時間和緣分,這點沈傲君心里很明白。
第二章
午後的陽光襯得窗台邊的小植物,越發生氣蓬勃、綠意盎然。
沈傲君左手支著臉,看著造物者對這棵植物的厚愛,宛如一顆油亮亮的綠寶石。如果夏艷也像這不知名的綠葉擁有強大的生命力,那該有多好!
趁著藍色雨日還沒來,她其實很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力圖振作。
並非對方遲到,而是沈傲君習慣提早赴約,不想給人有大牌之嫌。
但倉卒之余,她只說了時間地點,卻忘了說清楚要如何辨識彼此,好歹也拿朵玫瑰花或帶上一本她寫的小說吧!
但這又何必呢?
沈傲君落寞一笑,又不是初次見面的約會男女,那是小說或電影上才會有的情節。
她今天來這里的原因只有一個──當听眾。傾听對方失戀的痛苦,就算是對讀者的回饋吧!
自從夏艷走後,她很經不起听到有人拿生命開玩笑,尋死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