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佟奕馨點了點頭,打起已顯疲憊的精神,專注盯著爐火。
她並不清楚為什麼珍兒要在敬王府的人都歇息之後才緊張兮兮的炖湯?而且,這會兒是誰要喝那碗湯呢?
「你听著——」珍兒冷著臉,倨傲的抬起下巴,命令道︰「等會兒湯炖好後,你先把湯端到我房里,要是誰問起了就說什麼都不知道,明白了嗎?」
「喔,明白了。」馨兒怔了怔,直覺這珍兒有些怪怪的,但她不敢提出任何疑問,只乖乖地點頭。
「明白就好,我先回房里去,你手腳麻利些,弄好了就趕快端過來。」珍兒再三叮嚀,不厭其煩地交代完了才大搖大擺離開。
「是。」佟奕馨點頭應聲之外不做任何回應,以她現今寄人籬下的身份,做個無聲听話的下人最能安全保身。
「這麼晚了,你還在膳房做什麼?」佟奕馨正專心照顧著爐火,凝兒打著呵欠進來,不解地問︰「忙了一整天該歇著嘍,天沒亮還得起來干活呢!」
「珍兒要我炖這鍋湯。」佟奕馨見著姐妹,精神松懈下來,也跟著打起呵欠,「唉,我也想休息了,可是……湯怎麼辦?」
「怪了,珍兒干嘛老在三更半夜里炖湯?好幾回見她夜里不睡覺窩在膳房里搞東搞西。這珍兒啊,心眼最多了,她最懂得耍手段、搞心機,也只有福晉迷迷糊糊地讓她唬弄了去。」
「難不成,這鍋雞湯是專門炖給福晉享用的?」佟奕馨猜臆道︰「老人家夜里怕寒,才需要喝點熱補湯暖身子。」
「嗯,我估計不是。」搖了搖頭,凝兒否定道︰「少福晉剛過世那段時間,都統大人常幾天不吃不喝的,當時福晉曾差珍兒炖這湯給大人補補體力,依我看,九成這是為了大人——」
「哦!」
提到薩濟爾,佟奕馨難免的心情低落、情緒渙散。
唉,想起以前在距離王府遙遠的草堂里,反而很容易能和薩濟爾見到面,況且,彼此還能拋掉身份差距輕松聊天,誰料,現在已生活在同一個府邸里,想見個面反而很難,即便見了面,要說上一句話更是難上加難!
「哼,根本是白費力氣。」凝兒沒好氣地冷哼幾聲,啐道︰「她以為大人真的會納她為小妾?想得美!未免太天真過頭了,竟到現在還不死心。」
「什麼小妾?」佟奕馨蹙了蹙眉,不太理解地問︰「你是說珍兒是……是大人的侍妾?」
「不是不是!才不是這樣!」凝兒一個勁兒搖頭,解釋道︰「本來,福晉見大人拒絕任何的媒妁介紹,不肯再另娶一門新福晉,她心里可急了,一急之下就想了變通法子,打算從府里挑個知心听話的丫頭給大人收房,總之,不管娶不娶福晉,先給大人生個一男半女才妥當嘛,于是,就挑了珍兒……」
「結果呢?成了嗎?」佟奕馨好奇追問,眼中漂浮懷疑。
凝兒所訴說的事情教她不可置信,以薩濟爾的專情痴心,怎麼可能接受其他女人?
「呵呵,你說呢?」凝兒忽然掩嘴吃吃笑了起來,小聲道︰「當然是失敗嘍,要不還需要支使你這個新人蹲在這兒炖湯嗎?唉,這會兒是太後親自指的婚,哪個活得不耐煩的敢主張給大人收小妾啊?福晉早不再提這事兒了,只有珍兒自己作夢醒不過來,呵呵,你等著瞧好戲,她再敢去惹惱大人,看咱大人怎麼給她排頭吃!呵呵呵……」
「喔,原來如此。」無法像凝兒看笑話般呵呵大笑,佟奕馨捂著爐火,感覺心沉沉的。
她驀地想起,不知道大人是不是還常半夜里前往盛陵?是否還是像以前,總是天未亮透就到了竹林草堂,在那里一個人靜靜書寫、靜靜緬懷念念不忘的愛人?
如果能不來敬王府當差就好了!佟奕馨突然很感慨,倘若還留在盛陵守墓,說不定就能在草堂里見著他,就算說不上話,能躲在儲物間里靜靜看著他的背影也很好啊!
何況,若陪著阿瑪留在盛陵,她也不必天天掛念著重病的父親了。
褐著赤紅焰火,佟奕馨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怎麼?你又想起阿瑪了?」凝兒發現她眼眶紅紅的,趕緊詢問。
「沒、沒事。」收起淚意,佟奕馨努力克制洶涌的情緒,她不能讓病中的阿瑪擔心,不管在敬王府過什麼樣的生活,她都要勇敢撐下去,「湯好了,我得趕快送到珍兒房里。」
「我來幫你。」凝兒邊打呵欠邊說。
「不用不用,你趕快回房去休息,咱都得早起呢!」佟奕馨手腳俐落地端出陶碗,推辭道︰「我自個兒來行了,這點小事,我沒問題的。」
「當心點,珍兒脾氣古里古怪的。」凝兒還是有點不放心,叮嚀道。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第6章(1)
踩著快捷、謹慎的腳步,佟奕馨雙手穩穩地端住木盤,上頭放著珍兒悉心熬炖的雞湯,她埋頭向前走,深怕送慢了又要給珍兒數落個沒完。
小心越過屋外回廊上幾個彎,驀地,前頭竟冒出一道高大黑影,踏著沉穩步伐向她靠近,緩緩地,那步履停了下來,黑影里綻出兩道燦亮眸光,定在前方某個點,均勻呼吸聲清晰可辨。
沒待佟奕馨見到黑影,他先出聲了,「都這麼晚了,匆匆忙忙上哪兒去?」
「啊?」佟奕馨顧著走路,怎麼也沒想到夜晚還會有人站在廊外,嚇得往後一踉蹌,差點兒把手中的盤碗給打翻了。
「小心。」薩濟爾敏捷矯健地伸手一握,輕松地穩住了晃動的木盤,聲音穩定地說︰「誰的?怎麼這麼晚才送?照理這時間你們全該休息了。」
「這……這是……」吞吞吐吐地,佟奕馨猶豫著不知道能不能說實話,「是珍兒說要我端去——」
「珍兒?怎麼又是她!?」听聞此名,薩濟爾不悅地眉頭聚攏,沉聲道︰「她讓你工作到這麼晚嗎?哼!就會仗勢欺人,八成見你是新來的好欺負。」
薩濟爾冷哼好幾聲,逕自伸手接過那只盛著熱湯的木盤,命令道︰「我自己端去房里就好,你趕快回去歇著吧!」
「不,不行。」佟奕馨慌張搖頭,謹記著要把湯先送去珍兒房里,遂解釋道︰「珍兒叮嚀過,要我親自送去她房里。」
「什麼?為什麼要送去她房里?這湯不是給我的嗎?」薩濟爾更不了解了,珍兒心機深沉他早就見識過了,但這會兒他想不出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他沉吟一會兒,暗自思忖︰難道,這鬼丫頭又想耍什麼怪招?太後指婚的懿旨就要下達,在這節骨眼兒她還有什麼花招可玩?
「大人,我、我還是趕快把湯先送去給珍兒吧!」佟奕馨伸出雙手,恭敬地想「要回」雞湯。
雖然她也想不明白珍兒的用意,但她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上頭交代的事,她一概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完成,如此一來誰也欺負不到她頭上。
「來,你把這湯端進我房里去。」薩濟爾一貫冷靜穩重,不容推拒,「跟我走就對了。走吧,小心點,別燙了手。」
「啊?端去您、您房里?這、這不行啊、萬一珍兒她……」佟奕馨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別怕,這王府里我說了算數,我說可以就可以。」炯炯目光投向她充滿恐懼不安的臉蛋,薩濟爾感到微微疼憐,語氣溫柔地道︰「你不必怕她,你們在府里的地位一樣,她沒資格指使你,懂嗎?」
珍兒跟她同樣是下人,只是比她資格老些,她犯不著怕珍兒怕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