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都笑了,一團和氣;若雪坐在中間,覺得她和這些人無形中隔了一塊隱形的玻璃,雖然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卻身處兩個世界,不過內心里雖然無法融入,但她表面上還是虛偽的微笑著……
回到房里後,她整個人趴在床上,一點想動的力氣也沒有。
她的腦海里想著那天和凱陽去墾丁游玩的情景…
她和凱陽站在龍盤公園的黃石上,在一望無際的大海前,廣闊的天地之間,凱陽輕輕的抱著她,擁吻著她…
她突然想起一首漢樂府詩︰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她輕輕的念著最後兩句︰「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她從床上爬起,坐在鋼琴上,手指流暢的彈奏著」似曾相識」這首曲子,但不知不覺中淚水已在她的臉上滂沱,潰堤成河…
若雪和凱陽坐在榕園的樹下,耳旁傳來陣陣的蟬鳴聲,已是五月天了,夏天揭開了序幕,但氣候卻涼爽宜人,沒有絲毫炙熱。
‘若雪,你今天話很少哦!’
「有嗎?」她露出淺笑。
‘有心事嗎?’他擔心的問著。
「沒有。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還在想,媽媽希望我回綠島,但我想留在台灣。’
「回去比較好,陪陪你媽。」
‘我擔心沒有工作機會,況且你怎麼辦呢?’
「我不要緊,六月後公司會很忙,並沒有多余的時間…」她越說越小聲。
‘若雪,你今天有話要對我說嗎?’凱陽查覺到她的怪異。
「我………」
‘你說吧!悶在心里不好受的。’他還是一貫的溫柔。
若雪今天打算和凱陽說明白,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她不希望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這樣對他的傷害會更大。
「爸爸公司輕營不善,偉良他父母願意幫助…」
‘然後呢?’他的聲音已微許顫抖。
「我畢業後就嫁給偉良。」她決定告訴他重點。
凱陽許久未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若雪決定打破沉默︰「我也是被迫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多麼希望可以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但一切都是命啊!」
凱陽臉色蒼白,但眼神滿是柔情,他將若雪擁入懷中︰‘這種苦我了解,我不會怪你的。’
若雪滿足的靠在他的懷中……
她看著熙來攘往的學生,時間過得真快,好像昨日才踏進校園,而今已快要畢業了。
以前別人總稱她為冰山美人,她想想也是,未認識凱陽前,她的日子回想起真是冰冷,直到和凱陽相戀,他的熱情注入她的骨髓,她的生命才開始有了熱度,日子開始新鮮有趣。
回想至此,她的眼淚已潺潺流下,滴在凱陽的手上。
‘怎麼哭了呢?若雪。’他心疼的拍拍她的背。
她抬起泫涕的眼楮望著他︰「我們真的要分開嗎?我們真的能夠做的到嗎?」
凱陽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你是個堅強的女孩,一定做的到,相信我。’
「凱陽……」
‘噓!不要說話,听那蟬鳴聲,很悅耳呢?’
若雪不再發言,她靠在他的身上,享受這初夏的午後時光。
再幾個月後,她就是別人的新娘了,她珍惜和凱陽在一起的任何時間,那怕只是一分一刻,她都不想浪費…
講台上老師激動的聲音讓若雪頭痛欲裂,這是他和凱陽見面後的第三天,那天他們的協議是以後少踫面,讓感情降溫,以免屆時無法分離,平添難過!
但這幾天,她一點食欲都沒有,甚至無法入夢,因此身體狀況也不佳。
下課後,齊玲拉著她往便利商店的方向走。
「玲,我不餓嘛!」
‘不吃一點不行,你的樣子看起來好憔悴。’
「你失戀過,應該知道這種感覺。」
‘每個人談感情,態度都不一樣,我只知道你最近精神差很多。’
「你沒听過」思君令人老」嗎?」
‘小姐,別考我古詩,我是活在現在的人。吃飯最重要。’她一邊說一邊拿著茶葉蛋、牛女乃,一刻也沒閑著。
若雪則是神情有點怔忡,並且默默的念著︰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游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小姐,我有听到最後一句」努力加餐飯」,這是重點哦!’
「真是被你打敗了。」若雪明知齊玲是故意的,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對了,多笑一下,你已經悶著臉三天了。’
「真的?」
‘我會騙你嗎?再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會更好。’
「玲,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你是我這一生最好的朋友,我不關心你,要關心誰?’
為了不辜負齊玲的好意,若雪柔順的拿著齊玲買的東西吃了幾口,齊玲看著她,覺得很難過,她在心里想著︰‘雪,你真的可以和他分開嗎?你可以做到嗎?’
第七章
★☆親愛的,此次一別可是永遠,遠離而去的不止是你的身影,還有我炙熱的心啊!☆★
若雪一個人走在林森路上,天空正飄著雨。火紅的鳳凰花和阿勃勒檸檬黃的身影正隨著雨陣陣飄落。它們替地上鋪上紅黃交錯的地毯,非常美麗。
若雪沒有撐傘,任憑雨水打濕自己的身體。突然她看見凱陽緊張的朝自己走來,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頭頂上一只傘已替她擋住了雨水…
「你怎來了?」
‘我踫巧輕過。’
「凱陽,鳳凰花開了,是離別的季節呢?」
‘若雪,你為何沒有帶傘呢?’
「因為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我臉上流的是淚水啊!」她憂傷的說。
‘你哭了?’
若雪沒有回答,但臉上兩行細雨是答案。
凱陽感到心疼不已,他捧起她的臉替她擦拭淚水,並且輕輕吻著她……
「凱陽,這陣子我好難過。」
‘我知道,我也一樣。’
「難道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
他用手輕輕撫模著她的頭發︰‘別擔心,時間會沖淡一切,你會適應的。’
若雪抬起頭望著凱陽,他的臉頰明顯廋了,眼眶深陷,臉上還殘留一些胡須…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分手是她提出的,受傷最大的是他,她竟還向他求援,也許內心里真正困在愁城的人是他!
若雪輕輕模著凱陽的臉︰「你瘦好多。」
‘是啊!我最近較忙。’
「你恨我嗎?」
‘怎會呢?無論如何,我還是很慶幸曾和你渡過一段美麗的歲月。’
「就算結局如此?」
‘是的,就算結局是分離,我還是不後悔。’他篤定的說。
「我也是。」
雨絲越來越濃密,但二人絲毫沒有查覺,他們只是互相擁抱,享受著這最後的溫柔。
若雪認真的在電腦前打著企畫案。旁人絲毫查覺不出她有任何異樣。
她突然聞到一陣濃郁的咖啡香,抬頭一看,偉良正端著二杯隨手的咖啡站在那里。
‘再忙,也要和你喝杯咖啡。’他學著電視的台詞。
「謝謝。」若雪接手過來啜飲一口。
‘明天有空嗎?’
「有啊,有事嗎?」
‘明天晚上去試婚紗好嗎?’
「好啊!」她平靜的回答。
‘我去你家接你。’
「好。」
看著他遠離的背影,若雪忍不住了嘆一口氣。
偉良絕對是個好情人、好丈夫,這一點她深信不疑;如果早一步認識他,說不定她們彼此也會墜入情網,但老天就是愛捉弄人,當她的內心只有凱陽一人時,她再也沒有一絲空間容納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