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郁原想發幾句牢騷,但是看見對方的臉之後,她的聲音硬是卡在喉嚨里。
她認得眼前這個高大的灰衣男子——波塞魯伯爵,伊斯克里諾•賓丘。
伊斯克里諾曾是卡西莫最好的朋友,三年前夏朵過世後,他們變成了勢不兩立的仇人。
正確點說,伊斯克里諾總是處處與卡西莫為敵、想盡辦法找他晦氣,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卡西莫一敗涂地。
伊斯克里諾沒發現她神情有異,因為他也正處于過度的震驚中。
昨天晚上,摩納哥大使親自上門拜會他。
多斯洛明白憑著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與擁有廣大人脈的托斯加納伯爵為敵,為了得回心愛的塞公主,勢必得與卡西莫的宿敵合作。
謗據多斯洛的說法,卡西莫愛上了摩納哥國王最小的女兒塞公主,只要逮到她,必定可以使卡西莫就範。
于是,他們達成了協議。
當伊斯克里諾順利擊潰卡西莫之後,塞公主就歸多斯洛所有。
起初,他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前來佛羅倫斯,他非常清楚三年前悲劇發生的原因,不認為卡西莫會這麼輕易愛上別人。
但是,看見塞公主之後他明白了,塞公主與夏朵就像出自同一個模子,相像的程度讓人匪夷所思。
「先為您做一番自我介紹,塞公主。」伊斯克里諾原本打算強擄她上車,但是這張酷似夏朵的容顏教人心軟。
「我知道你是誰,克里諾。」方郁搶先一步回答。「還有,我名叫方郁,而不是你以為的塞公主。」
伊斯克里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不懂塞公主為什麼要隱瞞身份,更沒想到她居然認得自己,而且喊他的方式就像一個相識已久的朋友!
「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你和卡西莫彼此勢不兩立,三年來你總是想盡辦法要扳倒他,可惜總在最後關頭被他反將一軍。你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八成是為了抓我當人質,然後逼卡西莫就範,我說得沒錯吧?」方郁不慌不忙地說著。
伊斯克里諾曾在她書中出現許多回,因此要分析他的心態與行為模式不算太難。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伊斯克里諾驚訝地提高嗓音,這下子,他更確定卡西莫的確愛上了這個女孩。
不管她是塞公主還是方郁,總之,她是牽制卡西莫唯一的法寶。
「不用他告訴我,我自然就知道。」方郁不由得苦笑。
這算是身為作者的好處嗎?
「你剛剛說了什麼?」伊斯克里諾對中文一竅不通,自然听不懂方郁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別白費心機,對卡西莫來說,我根本什麼都不是。」方郁改以意大利語回答。
方郁這才發現近兩個月來,她的意大利語變得流暢許多,這大概是此行唯一的收獲吧!
「我可不這麼認為。」
「你真的沒必要‘綁架’我。」方郁突然笑了,這個時候還是發揮一點幽默感比較好。「因為我根本不打算‘拒捕’,不管你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我都跟你走。」
伊斯克里諾懷疑地皺起眉頭,但是看她的樣子又不像在使詐。
「走吧!反正我留在這里已經沒有意義了。」方郁爽朗地拍著他的手臂,但在下一刻,卻逃避似地低垂著頭。
她的眼淚滴在柏油路面上,留下心碎的痕跡。
伊斯克里諾沒有道破,只是體貼地為她打開車門。
如果離去是她的希望,他一定照辦!
逃避了十個晝夜,他究竟獲得什麼結論?
卡西莫像是在外奔波許久的旅人,用盡了盤纏、耗盡了體力,回到家時只帶著一顆疲憊的心以及一身飛揚的塵土。
他真的累了,多年壓抑形成一副牢不可破的枷鎖,將他的心困得沒有喘息的空間,他知道只有一個人可以解救他——
方郁擁有唯一的鑰匙,可以為他解開重重束縛。
她說過的每句話,都在他心頭不斷地沖擊回蕩著。她抨擊他、刺傷他、嘲笑他、譏諷他,卻又多麼地了解他!
她殘忍地劃開他積著膿血的舊創,在傷口上直接灑鹽,那痛徹心扉的一瞬間確實令他恨之入骨,但無可否認地,那是使傷口痊愈的唯一方法。
還記得她跪倒在地上,求他不要悲傷、求他忘了夏朵、求他拋開失去愛人的痛苦……如果不是對他有著極深的感情,是不可能說出這番話來的!
卡西莫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並期待在她的包容和諒解下,抹去經年累月刻畫的滄桑,遺忘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無法想像自己居然可以離開她如此之久,兩百四十多個小時對他來說就如同二百四十天一樣漫長。
卡西莫回到家中,第一個目的地就是方郁最常逗留的書房——
「伯爵,您回來了!」
「小姐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卡西莫劈頭就問方郁的去向。
「我就是要跟您說這件事。」老管家憂心忡忡地看著主人。「三天前,小姐突然不知去向,保全人員說她中午出門之後就沒回來,我們派了所有人出去找,還是沒她的下落。隔天,波塞魯伯爵派人來傳話,說是小姐自願到羅馬作客,要您不必擔心。」
听了老管家的敘述,卡西莫整張臉陰郁得嚇人。
他以為把她從使館帶出來就沒事了,卻沒有提防到最具威脅性的伊斯克里諾!
他早該知道伊斯克里諾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打擊他的機會,而今,方郁落在對方手里!他還有多大勝算?
「波塞魯伯爵還說,隨時歡迎您到他府上敘敘舊。」老管家雖然知道兩人之間的過節,卻還是盡責地把話帶到。
「我知道了。」
認識伊斯克里諾已不是三天兩天的事,卡西莫當然知道他是多麼難纏的對手,但他別無選擇——
如果「敘舊」是賓丘老友的期望!他絕對奉陪到底!
五年前,剛滿十八歲的夏朵與伊斯克里諾正式訂婚,那一天之後,卡西莫就不曾踏進賓丘家位于羅馬的豪宅。
歲月的流轉使一切大大改觀,他變了,伊斯克里諾也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依然爭奪著一名女子。
五年前,他以割愛的心情,將一直受他保護的夏朵親自送到伊斯克里諾身邊;五年後,他不再退讓,決定自伊斯克里諾身邊奪回他立誓要保護的方郁。
卡西莫身上沒帶任何武器,因為他知道擁有方郁這張王牌的伊斯克里諾,可以毫不費力地逼他繳械。
盡避手無寸鐵,他還有靈活的腦袋,因此卡西莫倒是不怎麼擔心。
一進門,他立刻察覺不對勁。
周圍恐怕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自動送上門來!
卡西莫毫不驚慌,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還順手拿起桌上的雪茄和打火機,自顧自地吞雲吐霧。
「麥迪奇先生,您還真優閑啊!」伊斯克里諾似笑非笑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伊斯克里諾下樓後,躲在暗處的殺手也一一現身。
「這麼盛大的歡迎儀式,真讓我受寵若驚啊!」卡西莫神色如常,嘴角卻掛著一抹譏誚的微笑。
伊斯克里諾突然縱聲狂笑。「你這激將法使得高明,可惜我不會中計,只要能逮到你,我會不擇手段。」
卡西莫聞言攢起眉心,懶得與他再玩勾心斗角的游戲。「膽敢只身前來,就表示我並不懼怕你可能采取的任何行動,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對我擺出這種威脅的陣勢?」
「說得好!」伊斯克里諾夸張地拍著手。「你都已經表示得這麼明白了,我也不再裝模作樣,來人啊,把這個高傲的男人給我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