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還不錯,火候控制得很好,」挖了一口放進嘴里,卻忍不住皺緊眉頭,「我的天哪!丙醬太多了啦,而且,你是不是整顆檸檬皮都加下去了?」
顏琳也挖了一口吃進嘴里,倦倦的笑了。
丙然是又酸,又澀,又……五味雜陳。
「真的好難吃……這種東西怎麼賣……」她會努力,但是想要復原還要很久,她自己知道。
米方方不著痕跡的安慰她。
「說不定可以呢,這年頭啊,人都過得太舒服了,常常會想找些麻煩來虐待自己,都有人花錢進牢房吃飯,怎麼會沒人買難吃的蛋糕來吃?我們把這個叫做‘黯然銷魂派’,哇哈哈,說不定會大賣,變成咱們家的招牌耶。」
為了給詹祐庭制造機會,全家人出動一起陪顏琳看店面時,自然也拉上了他,看了幾個大伙提供的地方顏琳都不滿意,她心意闌珊的指點路徑,詹祐庭握著方向盤,越開心里越起疙瘩。果然,顏琳想來的就是仇煒之住的地方,但那里已經人去樓空,鐵門上貼了大大一張招租的紅紙。
「我還是喜歡這里……」顏琳屋前屋後轉了一圈,神情雖然輕松,但眼楮已經泛淚。原來煒之已經不在這里了,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徹底消失,從此以後,他就是個下落不明的人了。
雖然顏德志不知道這里就是仇煒之原來住的地方,但是從顏琳的表現也出猜一些,他一口答應下來,詹祐庭便拿起手機撥了紅紙上面的電話,約屋主見面看屋,蘇曉琪甚至建議干脆把這里買下來,永續經營。
可是顏琳居然這樣答︰「我暫時還沒有錢,等咖啡廳真的賺錢了,我會把這里買下來……」
「有這種想法很好啊,那就得全力以赴了!」顏德志說。
但是顏琳听而未聞,她的心思一踉蹌,全跌進回憶里,這里有好多回憶啊,初見那晚,煒之就是在她現在站的這個位置把她痛罵了一頓,她宿疾發作時,他收留她在這里過一晚,之後她夜夜的痴心逗留啊,他在這里幾乎為她殺人,他們在這里狂熱纏綿,但也是在這里,他告訴她,他和人私下交易,放棄了她,換到一個夢想實現的機會……
「顏琳啊,你想到怎麼規劃空間了嗎?」蘇曉琪見她泫然欲淚了,故意逗她說話。
她幽幽開口,指著某個角落,「我想在那里養只兔子……」
「養兔子?你想開個什麼樣的餐廳啊?養兔子行得通嗎?」她尖著嗓子質疑。
「我就是想養兔子。」那也是被迫拋棄的牽念,她要補償它,補償自己。
說話之間,屋主趕了來,顏琳看看他,是一個模樣殷實的年輕人,頂著小平頭風塵僕僕。
「我才剛從龍潭回來就接到你們的電話,趕得好喘。」他笑著。
「龍潭?去看賽車?」顏琳很直覺的問,沒想到真的被她說中。
「咦?你怎麼知道,我陪朋友去練車,就快比賽了,小姐對賽車也熟嗎?」
「嗯。」她點點頭,一種重新靠近煒之的感覺,讓她心跳紊亂起來。
「呵呵呵,一點也看不出來,你好秀氣……有參加車隊嗎?」
「沒有……」她搖搖頭。
詹祐庭清清喉嚨,打斷他們的對話。「這里你打算怎麼租呢?只有房子?或是連同這一大塊空地?」
「原來你打听過了,」年輕人笑了笑,「能租的出去就行了,你們想怎麼租就怎麼租,這里本來是借給朋友住的,之前放了很久都乏人問津,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問。」
「他是你的好朋友嗎?不然怎麼借給他住呢?」顏琳又問,原來借房子給煒之的就是這個人。
「是好朋友啊,從小一起長大的,」年輕按下搖控器,鐵門卷上來。「他很夠意思啦,把這里保持得很好,原來是什麼樣,走後就是什麼樣,連缺角都沒有,你們慢慢看。」
大伙散開,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巡巡走走,三個房間都是空的,只有一間留有家俱,那是仇煒之原來睡的房間,床和櫃子都在,東西已經搬走。
「這兩三樣家俱如果你們沒派上用場,我可以找人來清掉。」年輕人補充。
「知道他搬去哪里嗎?」殷切的牽掛使顏琳問了一個不得體又沒頭沒腦的問題,別說年輕屋主楞住了,連顏德志蘇曉琪也覺得她失常。
「我是說,房子空了多久了?」她牽強微笑,重新解釋。
「沒多久,就這一兩個禮拜而已。」
「我們商量一下,再和你聯絡好了。」詹祐庭受不了顏琳繼續緬懷情傷,決定速戰速決,離開這里。
「沒問題沒問題,本來就應該多看多比較,」年輕人風度十足,房子租不租似乎無所謂。「對了小姐,你想去看賽車嗎?」
「嗯?」這回輪到顏琳楞住了,納悶的看著他。
年輕人笑著解釋︰「我這里有賽車場的票,送你兩張,車隊弄來的比較便宜。」
「你也賽車?」
「我不行啦,不過我的朋友就很強,甩尾就是他教我的,這次他卯起來了,非要得到冠軍,可是單槍匹馬的,難度很高。」
「可是我記得他……」顏琳打住了後面的話。她記得有朋友邀煒之加入的啊,為什麼又自己一個人呢?
「如果你想去看,記得幫我朋友加油。」他從皮夾里拿出兩張票來。
顏琳接過了票。「這麼快,星期天就決賽了……」
仇煒之開著公司的小貨車,帶著曖昧不明的期待,又一次繞到自己原來住的那條路上,听朋友說房子已經租了出去,但他還是來,遠遠看見幾個忙碌的身影,他不自覺慢下車速,縴瘦的顏琳指手劃腳的在不知道在指揮著什麼事情,原來是她租下了這里,還是想做咖啡廳嗎?
原來,他們都朝著自己的夢想在前進了,只是,顏琳的夢想曾令她痛苦嗎?
如果夢想的完成,會給自己帶來莫大的折磨,夢想還是必要的嗎?
分手後的第一個夜晚,點著顏琳送他的夜燈,滿屋的星光陪他睜眼到天亮,他頭重腳輕的起床,第一個想起的念頭,居然是再也不能見顏琳。
離開她的痛苦,是慢慢清晰的,當手機不再因她的來電而響起,當屋里不再留有她的痕跡,期待令他幾乎精神分裂,他沒有辦法不去思量——原本該纏著他的顏琳現在在做些什麼,還傷心嗎?還哭泣嗎?
她看起來似乎還好,就是臉色蒼白了點,單薄了點,外面風大,把她的頭發拂亂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拎了件外套走來,為她披上,她從工作上的專注中回神,對他微微一笑。
仇煒之幾乎沖下車去扭斷那個男人的手,他不要別的男人接近她,他想把她抓過來,想告訴她,讓她知道,他也相思欲狂。
如果她知道了,會不會,會不會再像初識時那般,不顧一切奔向他?
激動的拳頭不自覺的重壓喇叭,顏琳回頭望去,只看見一輛突然加速的車子飛馳離開。
仇煒之全速沖離,曾經以為握著方向盤就握著自由,現在他知道,原來握著方向盤也可能只有純粹的囚禁。
飛輪杯的決賽日子,仇煒之提前一天來到龍潭,意外接到林采青的來電,他們在酒吧見面,見到她,仇煒之沒有太多的激動。
「嗨,我該喊你采青還是悅兒?」在吧台前坐下,他首先開口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