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豐洹緊握著拳,怒氣沖沖殺到她面前,咬牙低問︰「你當真全不記得了?」
晶亮的大眼朝他眨了眨,再度搔搔頭。
他要掐死她!絕對要掐死她!穆豐洹激動地按住她兩肩,用力搖著,藏在鏡面下的黑瞳都快噴出火。他的Armani西裝、Porsche911Carrera保險桿,還有他的自尊,全被她給毀得半點不剩!
「你是不是上天派給我這輩子最可怕的討債鬼?」
她被晃得暈頭轉向,只見她突然臉色發白。「我……我……」
穆豐洹壓根兒不去搭理她的話,仍死命搖她。「這是老天賜給一個好心人應有的恩澤嗎?」
「我……我好想……好想要……」她開始覺得想空嘔,渾身難受。「吐——」
話甫說完,穆豐洹抬高她的下巴,機警按住她的嘴,惡狠狠警告。「我管你這破弱的身子要吐到何年何月,但請你記好,這世上有個叫垃圾桶的東西,別把你的穢物淨往別人身上倒!」
「嗚……」她搖搖頭,欲掙月兌他大掌的壓按。
「覺得我殘忍嗎?昨晚的你比我更殘酷。」他這輩子絕對會對她印象深刻,遠超過他交往的任何一個女人。「我並不介意押著你到廁所解決,如何?」
女孩推推他的肩,這男人離她太近,而且捂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救……」
穆豐洹再度壓低身形,本想再告誡她一回,卻聞到她身上與自己同款沐浴乳的香味,竟帶點甜蜜濃郁的氣息,意外的恍神了。
那味道清新得宛若果香般淡雅,又似乎帶些蜜糖特有的甜美,似有若無地撩撥人心。
「你……」他淺咳,試圖找回失去的話聲。「想吐嗎?」
她搖搖頭,嗚嗚地叫了兩聲,以示響應。
「要我放手可以,你能保證這回不再吐在我身上?」
她點頭如搗蒜,穆豐洹如人所願撤下手,但仍蹲在她面前。
「我不是挺介意你吐爛我那套Armani西裝,更不會在乎你害我撞爛那輛Porsche911Carrera的保險桿,但是若再有下一回,相信我,我真的會殺死你。所以,請不要懷疑我的話,好嗎?」
見到他鏡面閃過冷冽銳利的白光,她幾乎是被迫點下頭。穆豐洹愉悅地扯開笑,暫且饒她一馬。
「很高興我們又再度達成共識。」時候不早了,自個兒還有個早會要開,時間一拖恐怕又有人要氣得跳腳了。「早餐想吃什麼?我請客。」
拉開領帶,穆豐洹一臉疲態地掏出自家鑰匙,瞥見腕上的表,八點四十五分。
真是幸運,難得這麼早到家。他忍不住自嘲,頗為無奈,暗想如此平淡且無聊的生活,究竟還要過幾年才能有特別的轉變?
打開大門,他還在心底得意今早總算跟那女人把話給說清楚了,他們彼此互不相干,兩不相欠,只花了頓早餐錢,這交易簡直太劃算了。
踏進玄關,竟然听到陌生的輕軟歌聲,他抬頭,瞥見一名穿著襯衫的女人,兩條白晰的玉腿溜呀溜地晃在他眼前,穆豐洹怔了一下。「對……對不起!我走錯間了。」
穆豐洹將門關上,退到屋外,懊悔自個兒的粗心大意。他抬頭瞥了後頭的樓層號碼。沒錯啊,他家就是八號十一樓呀。
到底是走錯,還是他看走眼?摘下眼鏡,穆豐洹再度打開門,仍想不透家里何故出現個女人。
「嗨,你回來了呀?」嘴里咬顆隻果,她站在客廳和他打聲招呼,蓬松的褐色鬈發在身後擺動,儼然像尊女圭女圭。
「你……怎麼還在這里?」他忙從玄關踢掉皮鞋,半途還差點摔得狗吃屎。「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
她咬著隻果,大惑不解。「什麼說好的?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耶。」明明是他早餐吃到一半就急忙忙出門,若不是她提醒,連在餐桌上的手機都會忘了帶。
「你說你想吃燒餅油條,所以我買回來了,咱們說好這頓早餐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永不相見,你也點頭答應了,為何現在又出現在這屋子里?」
她搔搔頭,仍啃著隻果。
啃隻果的聲響清脆得將他惹毛,穆豐洹氣得一把奪走她手上的隻果。「別跟我裝傻你真听不懂,重點是燒餅油條吃完後,你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但是你說回去的地方……我記不太得了耶。」她傻笑,十分無辜的模樣。
「你……開玩笑的吧?」自從撿回她後,穆豐洹壓根不知後悔幾遍了,直到現在,他簡直懊惱到想宰人的地步。
她仍呵呵地笑著,笑得他肚里火氣不斷竄升到喉頭,恨不得將手中隻果塞進她嘴里,藉以殺人滅口。
若不是她說得如此肯定,穆豐洹鐵定當她在尋人開心。
「你叫什麼名字?」他發誓,再也不要隨便撿路旁的人——尤其是當對方沒有任何證件時——那無疑是自找死路。
昨晚他死命從她身上翻找出任何能表明身分的證件,沒想到這女人天兵得很,連張圖書證也沒有。當下他就覺得情況不太對,應該將她扔在飯店內,然而他就是狠不下心,萬萬沒想到一時的婦人之仁,竟鑄下大錯。
她搖頭,小臉漾著笑,一派天真。
「不記得了?!」他瞠大眼,不由得佩服自己頭一回「撿東西」,就撿到個失憶沒神經的傻女人!
瞧她先前迷迷糊糊的模樣,他頓時是寡婦死兒子——沒了指望。
她盯著那顆啃了一半的隻果,小嘴喃喃念著︰「廣天芸。」
「什麼?」
她抬起頭來淺淺一笑,面對他的誤會,未加道破。「我的名字,好听吧?」
便天芸明曉得自己自私,也仍舊想厚著臉皮賴著他,眼下無人可依靠,她別無選擇——而他似乎也不能。
說她懦弱也行,狡猾也好,如今有個人肯伸出手,她不想放棄任何一絲一毫的機會。倘若他真嫌惡她,也應該非堅持趕她走不可,但是他沒有。她在心底真的很感激他。
那抹爽朗無半點掩飾的笑靨闖入穆豐洹心間,他登時怔了半晌,壓根兒沒察覺她的異樣。直到她紅著臉低下頭,他才猛然回過神來,察覺到她偷瞄著自己手中那顆已咬了一半的隻果。
「還你。」他沒啥好氣,覺得自己恍惚得莫名其妙。
她頭也沒抬,拿到隻果就猛啃個不停,完全不在意那發黃的味道已不如原先的好風味,還是咬得只剩果蒂,仍依依不舍地捧在手心。
「你想留做紀念嗎?」見她怪里怪氣的模樣,穆豐洹倒很自動地替她扔進垃圾桶內,將公文包塞進她懷里,自己轉往玄關走去。
天芸模不著頭緒。「你還要出去?已經這麼晚了。」
拿起鑰匙,穆豐洹腳步未停。「你想吃什麼?」他邊套上鞋邊問她。
看著正在穿鞋的他,天芸扁起嘴,突然覺得有種想哭的沖動。這家伙嘴巴雖壞,心地卻出乎意料好的很。
「嗯?」回過身,見她眼底似乎蓄著淚意,穆豐洹靶到困惑。「沒……沒那麼難決定吧?」
被他見到自己的窘態,天芸打起精神笑著說︰「面,我想吃面。」
「好,等我十五分鐘。」
直到他出門後,廣天芸抱著他的公文包坐在沙發上,俏臉堆滿歡欣的笑容,比尊可愛的洋女圭女圭還要鮮活嫵媚。
穆豐洹罷從浴室洗完澡出來,身著浴袍、脖上掛條毛巾,手里擦著濕發。
沒想到這丫頭真能耐餓,自從早上那份燒餅油條吃完,她似乎僅靠冰箱里的隻果果月復。直到他親眼見她狼吞虎咽吃面的模樣,才知道她真是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