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海嚴有些看傻,不過出神片刻,很快地又恢復過來,目露凶光。「少在那邊拍馬屁。」
柳緒緹沒把他的狠勁放在心上,覺得他的個性並不像外表一般粗獷,反而是細心體貼。雖然他很凶悍,可是待她的動作卻很溫柔。
「好了,不必燒頭發了。」厲海嚴解開最後一個結,還不忘撫順她的長發,替她整理一下。「我問妳,妳怎麼會到後山來?」
柳緒緹道謝連連,笑得比花還嬌。「我將你借我的襯衫洗干淨了,打算還給你啊!可是每節下課去找你,人都不在,剛剛正好看見你,才跟了過來。」
「妳不會跟教官打小報告,說我窩在這里抽煙吧?」像她這種好學生,十個有九個都愛找他麻煩,希望她別那麼沒良心。
「不會!我才沒那麼壞,一天到晚在別人背後捅人一刀。」
「妳的一刀,其他人不痛不癢吧!」厲海嚴哼聲氣。瞧她手無縛雞之力,弱得像只小貓,也做不了半點象樣的壞事。
被他調侃,柳緒緹漲紅了臉。「還是你希望我跟教官打小報告?」
「如果妳敢,看我怎麼對付妳。」厲海嚴睨她一眼。「我的襯衫洗好後妳有沒有燙過?」
「啊?」她從來沒替自己燙過襯衫,這是第一次知道學校的襯衫原來要燙。
她只曉得他的衣服非常好洗,領口、袖口,甚至是下襬的地方,全都干淨的沒有污漬。
見她那副蠢樣,厲海嚴火氣大起來了。「馬的!我的襯衫借妳,妳竟然沒幫我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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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海嚴匆匆直奔醫院,手里還握著手機,上頭顯示有五通未接來電,是邵儀鳳店內的號碼。
一路上,他闖了不知幾個紅燈,顯得驚心動魄,好似才剛打完一場仗。
夏末時節,他卻流了一身冷汗,直到現在,他的掌心里也全是濕汗,渾身每個細胞都像是在打顫。
那種顫栗感,是從腳尖蔓延至頭皮,無孔不入,鑽進他的五髒六腑,比在冬天洗冷水澡還要寒冷沁骨。
今天早上,夫妻兩人還在為要不要訂報紙這種芝麻小事吵嘴︰她覺得看新聞就夠了,可是他見訂報還有贈品,叫什麼太空記憶壓縮對枕……就是因為那什麼鬼太空枕,他才想要訂報紙,說不定能治她偶爾失眠的毛病,也沒啥不好。
他管不著報紙,只想要那對鬼枕頭,回頭打了電話就續訂一年份的報紙。
她氣得進房不理他,他也沒心情在家吃早餐。但離家門不到片刻,他就開始後悔了,他應該把老婆準備的愛心早餐吃完再上班,而不是屈就于早餐店濕軟的三明治,還有半點茶香味都沒有的女乃茶。
他明明就討厭吃早餐,可是每天他一定會把她準備的餐點都吃完,就算和她賭氣抗議時,上班途中他也會下車買份早點,只因為她規定他三餐要正常。
厲海嚴從沒想過這世上,會有個人擔心他勝過自己,就算他們因為太為對方著想而生氣拌嘴,事後他也會感到甜蜜萬分。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個女人一出現,就曉得要找他麻煩,好似專門來討他債的,他沒一回不為她擔憂過。
就連當初她嫁給他,也是不顧父母親友的反對,鬧得轟轟烈烈,堅持跟他走,還想拉著他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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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擱在門把上,厲海嚴來到病房前,覺得自己渾身顫抖,心髒跳得極快,就連呼吸都不順暢。喉間彷佛有只無形的手,一路緊緊掐住他,到現在都還不肯放。
深呼吸一口,厲海嚴一鼓作氣推開房門——
「沒事!我真的沒事。」細軟的音調清脆響亮,只是有些虛弱。
「可是醫生剛才說妳被送來的途中昏迷不醒,真的沒事?」
「沒!妳沒瞧見我現在正和妳說話,不然我問妳,一加一等于幾?」
「二。」
「答對了!」
邵儀鳳翻個白眼,面對頭上纏著一圈紗布,還被醫生診斷出有輕微腦震蕩的好友,她實在笑不出來。
「才過個馬路,就會被人撞上,該說妳迷糊,還是走路不長眼?」
有車不閃!
據目擊者指出,她大小姐居然「直直向前進」,不知是該說人撞車子,還是車子撞人。總之,這場意外很令人匪夷所思。
「我只是想去找妳嘛,在家閑得發慌,想到『寂寞芳心』找妳也不行喔?」
「是呀,為了打發時間,結果出了場車禍,看我到時怎麼跟妳家老大交代?」
「老大?」柳緒緹看著坐在床邊的邵儀鳳,白皙的臉龐出現困惑的神態。
「是呀,妳家老大等會就會殺到這里,直取我的性命了。」
門外一陣嘈雜的聲響傳進兩人耳里,邵儀鳳回過頭,露出笑容。「嗨!好久不見。」
厲海嚴朝邵儀鳳點了頭,見到病床上的老婆大人和她還能夠談笑風生,心頭大石終于放下。
罷才乍听何謨說出「昏迷不醒」四個字,他急得完全失去方寸,如今見到她安然無恙,頓時真感謝各路神明有保佑。
「謝謝妳的通知。」厲海嚴朝兩人信步踏來,方正的面容上已沉穩得讓人見不到原先的慌亂。
「我也欠你一聲道歉,誰教你老婆在來我店里的路上發生意外。」邵儀鳳聳聳肩,把責任一肩扛下。
「那肇事的家伙呢?警方有沒有留人做筆錄?」厲海嚴站在床邊,高頭大馬的身形,魄力十足。
「跑了,听說溜得很快,可能被嚇到了吧!」這年頭不負責的人多到數不完,有擔當的反倒少見,邵儀鳳並不意外。「好在幾個路人合力將她送進醫院,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厲海嚴彎,瞧著那張蒼白無血色的面容,不禁擰緊濃眉,火氣竄起,口氣惡劣。「為什麼不小心點?」
他才剛抬手撫開她的瀏海,想見見老婆額上的傷勢,哪知柳緒緹身子一震,沒預警地躲開他的手,抖著聲問道︰「儀鳳……他是誰?」
遺留在她唇邊強烈的顫栗,讓厲海嚴當下傻在原地說不出話,無言地望著她那對圓亮的大眼,里頭寫滿對他的陌生與害怕。
大掌還停留在她眼前,而他那顆已恢復平靜的心髒,又重新吊回半空中。
厲海嚴沒了所有念頭,一片空白。
對她而言,有他的曾經,也只剩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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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醫院的長廊上,厲海嚴兩肘擱在膝上,沮喪地抱頭扯著濃密的黑發,黝黑的面容全是痛苦的表情。
千萬別讓他逮著人,否則鐵定要殺死那個撞上柳緒緹的王八蛋!
厲海嚴怎麼樣也沒料到,一場車禍後,妻子竟然會不認識他?她竟然驚慌的看著他?她竟然……竟然敢問這個她嫁來好幾個年冬的老公是誰?
若不是曾經答應過她不罵髒話,厲海嚴相信自己準會拖對方的祖宗十八代來問候一下……
「老大,你還好吧?」邵儀鳳送走醫生,走到厲海嚴面前。
「非常不好。」他抬起頭來,那雙鳳眼彷佛是十二月的雪天,冷到極點。
很好!簡單明了。邵儀鳳笑開來,坐在他身邊。
「醫生說可能是因為車禍中受到驚嚇,造成短暫失憶;又或者是外力撞擊,導致腦中某部分的記憶消失。如果是前者,就有機會因為某些原因恢復過來,倘若是後者,也許當時失去的,就一輩子也找不回來,不過幸運的話,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