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壯得像頭熊的丁叔叼著牙簽。「我又不認識他。」
其他人看向第三位從頭到尾比無聲冷氣還靜的牌友,只見他搖搖頭,正在算台數,這次真是虧大了。
大伙面面相覷半天,只見谷陽從容不迫的站起身來,攬著閎嫣的肩膀。「伯母您好!我是閎嫣正在交往的對象,敝姓谷,單名陽。」
「小嫣,這位先生跟你上次帶回來的不一樣。」阿眉皺起眉,昨天相親該不會告吹了吧?
「不就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她雲淡風輕的帶過。
三個牌友見阿眉姨在處理家務,很識相的各自找事情做,有的杵著拐杖上廁所去,有的裝病躺回床上,只剩小羅動作慢半拍,還在收拾麻將,但大伙都也很有默契的裝作這局不算。
「喂!你們在干嘛?繼續打呀!」見他們鳥獸敵,阿眉很不是滋味。
小羅抱著麻將盒,一拐一拐的跳回隔壁床。「還要打?都輸到月兌褲子了,不打了!都輸同一家,不公平啦!」再打下去,他出院時,爛債都要記滿一面牆了。
「坐呀,別老站著。」阿眉招呼著谷陽,要女兒把一旁的凳子給搬來,讓客人坐。「沒想到頭一回見面,就拉你上牌桌,我以為你是小羅他們的朋友。」
比陽只是笑一笑,拉著閎嫣坐下,自己站在她身後。「我應該早點來拜訪伯母的。」
「媽,他是我老板,以前跟你提過的。」見母親還在狀況外,閎嫣提醒著。
「啊!就是那個花心、沒女人會死的大老板喔?」
窩在病床上偷听的牌友們,听阿眉姨這麼說,差點沒摔下床來,就連閎嫣的臉色也翻青,而谷陽卻一派鎮定。
「是閎嫣對我有所誤解,事實並非如此。」
閎嫣撞他一個拐子,哪有人說謊還能如此臉不紅氣不喘的?
「對嘛!看你一臉斯斯文文的,哪里花心了?」阿眉笑得和氣。「你們交往多久了?」
「我們認識八年多,不過交往是最近一、兩個月的事,今天來是……」
「可以嫁了、可以嫁了!死丫頭,也不跟你老娘講有交往的對象,害我還雞婆的安排相親。」阿眉瞪著女兒。「谷先生,請別介意呀!」
瞧娘親死命想把自己推銷出去,閎嫣就沒好氣。去年她帶前未婚夫回來過年,也沒見她如此熱絡。
「我和閎嫣有結婚的打算,這次回來是和伯母——」
「沒問題!什麼時候?」
以為還會被刁難一下的谷陽,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突然腦筋一片空白,被喜悅給沖昏了頭。「我……我問閎嫣……」
「對啦對啦!這種瑣事交給那丫頭去打理,咱們繼續在牌桌上交流感情。死小羅,我的麻將咧?別給我裝死,剛剛你們欠的錢還沒給我女婿,想污我喔!」拉著谷陽,阿眉一講到麻將,精神就來。「跟你說呀,你長得還真像我家死去的那一口子,難怪我越看越有緣,這回丫頭可真是挑了個好對象,上次她帶回來的那一只,連一筒都不曉得,給我模了一只鳥當一筒想誆我,真是死小子!」
閎嫣額上冒了黑線,她娘親的嘴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記得有空多回來看看我呀,順便陪我模個幾圈,你也曉得老人家都是很寂寞的。」搓著麻將,阿眉似乎想起什麼。「對了!丫頭,孟俯見過我家女婿沒?」
瞧她叫得很親切,閎嫣翻了翻白眼。「見到了。」她無力的收拾母親吃完的便當,見他們又準備開賭,很想吐血。
阿眉定楮一瞧。「唉呀,我說女婿呀,你眼角那塊瘀青,不會是孟俯做的好事吧?」她哈哈一笑。
「是呀。」谷陽模模眼角,嘿嘿地干笑。
「好啊!那個欠人教訓的臭小孩,等他來時,我替你討回公道!」
「媽,谷陽他打落表哥兩顆牙啦!」
「什麼?」阿眉不可置信地看著谷陽,只見他越笑越心虛,俊臉都白了。
「我……我感到很抱歉……咳——」話還沒講完,阿眉胖手伸來,拍得谷陽快要岔氣。
「好樣的,我女兒嫁你嫁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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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紅霞滿天,晚風陣陣襲來,花朵搖曳生姿,清香撲鼻。
黃沙路面揚起淡淡塵煙,黑色轎車停在綠意盎然的宅院里,閎嫣下了車,谷陽拎了剛采買的食材緊跟在後。
離開醫院時,他們還順道去黃昏市場撿些便宜,購得為數不少的新鮮食材,尤其是谷陽,頭一回到傳統市場,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什麼都覺得新鮮。
閎嫣教他如何挑食材,怎樣跟老板殺價,買的全是他愛吃的東西。
「等會兒你先洗個澡,半小時之後就可以開飯。」她掏鑰匙準備進家門,卻嗅到一抹燒焦的味道。「是不是失火了?」
比陽動動鼻頭,似乎也聞到煙味。「應該是有人在燒東西。」
她退到院子里,見到自家後院白煙裊裊,驚慌失措的尖叫。「啊——」
「閎嫣?」他還來不及安撫她,就見她像個小火箭沖到後院,沿路惡咒,像個連珠炮般罵不停。
他尾隨在後,還掏出手機,如果情況不對,隨時報警。「閎嫣,你跑慢點!小心別摔倒。」
她壓根沒空搭理谷陽,奔向後院的途中,還連連拐到腳,索性把高跟鞋月兌了。
比陽跟在她後頭,撿起那雙被主人遺棄的鞋子,瞧她一副不知要跟誰拚命的模樣。「閎嫣!」
「趙孟俯!你搞什麼鬼?」閎嫣沖進後院,又叫又跳的。「誰叫你在我家後面燒東西?如果風勢不對,燒到我家怎麼辦?」
趙孟俯被她突如其來一吼,嚇得差點沒栽進火堆里。「是你呀!我還以為是誰家的母老虎?」
「少給我要嘴皮,還不快把火滅掉!」她氣喘吁吁的按著兩膝,瞪著前方五步之遙的表哥。
趙孟俯踢踢腳邊一籃生地瓜。「我在烘窯準備烤地瓜。」
閎嫣跳過去,碎石將細白的腳掌扎得紅腫。「怎麼會有地瓜?」
「買的啦,你不是最愛吃?」瞧她潑辣的鬼吼鬼叫,真是沒形象。「干嘛不穿鞋?台北流行打赤腳喔?」
閎嫣捶他一拳。「我以為有人要放火燒我家,所以趕來拚命!」
比陽見表兄妹倆有說有笑,才知道是場烏龍,于是將撿來的鞋擺在她腳邊。「穿上吧。」
閎嫣瞪著趙孟俯臨時搭起的紅磚窯,突發其想。「晚上就在這里吃吧。」
「好呀,你炒幾樣簡單的青菜,我剛好有幾瓶不錯的陳酒,正好可以請谷先生喝。」趙孟俯彎去,從籃子里撿了幾塊形狀略長的地瓜,準備等會丟進窯里。
「原來地瓜就是這樣烤的,只要丟下去就行了嗎?」從沒見過磚窯的谷陽,見窯內烈火沖天,也覺得好玩。
「不,這樣扔下去,地瓜會燒光光,連皮都不剩。」趙孟俯笑哈哈,就連閎嫣也笑他土。「得將木材燃燒約一小時,使窯壁及紅土磚溫度上升到一百度以上,直到燒出灰燼,足以悶熱地瓜和其他食材。」
「我剛好有買只雞,等會兒把它一塊丟下去。」閎嫣朝窯內扔下幾根薪柴,熱氣蒸得她滿臉通紅。
「之後呢,要用泥巴密封爐口以避免熱氣外泄,然後將燒熱的紅磚敲碎鋪在高溫的灰燼上,悶差不多一個小時,就能開窯了,地瓜也就熟。」趙孟俯還在撿著地瓜。「剩下吃不完的,你們就帶回台北吧。」
「我們吃它個兩天兩夜,還怕吃不完?」閎嫣蹲在趙孟俯旁,看他選地瓜,笑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