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嗎?」關馳低聲地問道。
「沒。」她輕聲地說,整個人懶懶地倚在他的臂膀上。「我只想這樣靠著你……」
綺薰完全不在乎外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只想就這樣賴著他、擁著他。若能十指交扣,相依相偎到老該有多好呢?
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一個伴,陪自己到老嗎?
鈴——
驀地,關馳的口袋里傳出一陣鈴聲,打破了靜謐的氛圍。
「我接個電話。」
必馳說道,由口袋里掏出手機,綺薰不得已只好坐直身體,讓他方便接听電話。
必馳看了來電者的名稱一眼,又睞向綺薰,猶豫了幾秒鐘後才決定接听。
「可雁,有事嗎?」
必馳握著話機,低聲問道。
他不大不小的談話音量傳入綺薰的耳里,當他說出「可雁」那兩個字時,令她的心又往下沈了幾分。
必馳瞥了綺薰一眼,又對著話筒說道︰「可雁,我現在沒空……我陪綺薰到醫院看診……」
「關大哥,今天是媽媽的忌日,你能陪我去給媽媽上炷香嗎?我只想帶束花給她,告訴她……別擔心我……我很好……」
唐可雁在話筒的另一端,低聲地懇求著。
「但是綺薰身體不舒服,我答應陪她看診……」。
必馳左右為難,一邊是他最疼愛的妻子,一邊是對父親的承諾。
「關大哥,可是我好想媽媽……那天,媽媽和干爹出門,我連再見都來不及對她說,連她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她就走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唐可雁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愈說愈可憐,狡猾地拿那場車禍的不幸來勒索他的同情心。
必馳握住話筒,難受地閉上眼楮。
那場車禍造成了兩個家庭的破碎,事發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唐姨當場身亡,而父親則在加護病房拖了半個多月才過世。他一直忘不了父親逝世前,眼角那滴愧疚的淚水,以及他老人家的囑咐。
「好,我陪你去給唐姨上香。」
必馳說道,于情于理,是該給唐姨上炷香。
必馳收線後,轉過身,凝望著一臉心碎的綺薰,蹲,握住她的手,柔聲地叮嚀道︰「今天是唐姨的忌日,我陪可雁去上個香,你乖乖留在這里等候叫號。」
「不要走。」
綺薰垂下眼,盯視著他的鞋尖,低聲地哀求著。
「金山那里不好叫車,她一個女生去太危險了,我只是陪她去上香而已,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必馳模了模她的發心,仿佛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我需要你……不要撇下我……」綺薰顧不得外人的目光,摟住他的腰際,硬是不肯松手。
「別孩子氣了,我下午就回來了,你乖乖看病喔。」關馳抽開她的手,邁開步伐,走向停車場。
她望著關馳偉岸挺拔的背影,諷刺地想著,原來心與心之間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對方不愛你,而是你們之間隔著一個女人。
唐可雁的存在猶如一根刺,橫梗在他們的婚姻之中,成為她心頭最痛的芥蒂。
盡避關馳再三保證,他們兩人只有兄妹情誼,但有多少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婚姻受到威脅呢?
綺薰看診結束後,獨自搭乘計程車返家,木然地枯坐在沙發前,等待著關馳回來。
起風了,未掩上的窗吹動茶幾的報刊,發出啪啪的聲響,她站起身,走到窗台前,眺向窗外的景色,夕陽的余暉映瀉在市街上,她不禁想著,再美麗的風景,要是無人分享,也是可惜了……
她的愛,要是沒有他珍惜,豈不是浪費了?
她記得自己曾讀過這麼一段文章——
也許每一個男子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是不是關馳也跟很多男人一樣,同樣的貪心,同樣的不知足呢?
既想愛她,又想要照顧唐可雁呢?
是不是她的未來都要忍受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在為另一個女人奔波、在關心另一個女人的情緒呢?
今天在醫院診間時,她由家醫科轉診到婦產科,經過驗尿和超音波檢查之後,確定她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
她下意識地撫模著平坦的小骯,原來這里已經有了她和關馳的孩子……
一個見證他們愛情的小孩,但問題是,他們的愛還存在嗎?
天色漸暗,綺薰在窗邊呆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掩上窗,摁開燈,也不想主動打電話催關馳了,只是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必馳開車送唐可雁上金山給唐姨上炷香後,拗不過唐可雁的央求,他只好又帶她到附近的觀光老街晃了一圈,直到傍晚六點多,才回到家。
一進門,他見到綺薰枯坐在沙發上,心里的愧疚感立即涌了上來。
「要我還是要她?」
綺薰沒頭沒尾地丟來一句話,把關馳弄糊涂了。
「什麼意思?」他听得一頭霧水。
「你是想當我童綺薰的丈夫,還是唐可雁的關大哥?這兩個身分,你自己選一個吧!」
如此冷靜決絕的口吻,連綺薰自己也感到訝異。
「這兩個身分有沖突嗎?」關馳不懂,為什麼每回自己和唐可雁聯絡,都要忍受她的冷言冷語,仿佛自己是偷了腥的丈夫,明明他和可雁之間光明磊落。「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帶可雁去給她母親上香——」
「所以唐可雁對你來說比我重要嘍?」綺薰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失控地拔尖聲音喊道︰「所以我這個當妻子的,沒有資格要求做丈夫的對我絕對忠誠?」
當關馳在醫院撇下她,選擇去陪唐可雁的那一刻,已經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這不是忠誠與否的問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背叛你,我要求的僅是一點自由,就算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圈、有交朋友的權利!」關馳厲聲重申。
他只是想勻出一點時間照顧唐可雁,完成父親的遺願罷了。
「你所謂的自由就是要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允許自己的丈夫去關心別的女人?很抱歉,我沒有那麼寬容……」綺薰微眯起美眸,漾出一抹苦澀的笑,說道︰「也許在你眼中,我只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但我必須保護我的家庭不受到一絲的侵犯。」
她的家,不單只有關馳和她,還有未出生的「關寶寶」啊……
「從來就沒有人要介入我們的家庭,為什麼你要把可雁當作是假想敵呢?」關馳疲累地扒了扒前額的發絲,口氣澀澀地說︰「小薰,你這樣是在質疑我的人格,對我沒有信任威。」
「如果你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我有必要這樣嗎?」她不答反問。
「小薰,你變了,我們交往的時候,你並不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
必馳眯起黑眸,審視著她慍怒的容顏。
那個曾經巧笑情巧、溫柔可人的女人到哪里去了?
難道現實的波濤和歲月還沒有沖淡兩人的感情,就已經先讓嫉妒毀了他們的愛嗎?
「我和你交往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會這麼保護、寵愛自己的干妹妹,甚于自己的妻子。」她冷嘲道。
「我不想再跟你繼續這種無意義的爭執——」
「關馳,我們離婚吧!」綺薰心碎地說。
「你說什麼?!」關馳大步地殺到她的面前,惡狠狠地瞪住她。「你知道離婚的意思嗎?」
「就是讓兩個相愛的人,從此變成陌生人。」綺薰接口說道。
還以為月兌口說出「離婚」兩個字會很困難,其實比自己想象中還容易啊!難的是往後一個人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