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醫師是我的大學同學……」蔚呈韜說。
兩人不大不小的談話聲量傳入維琤的耳里,她怔了怔,心中好像丟了什麼,沒有任何期待,只有失落、茫然的空洞。
如她所願,兩人變成陌生人了。
她不再佔據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也不是他對外宣稱的未婚妻。
也許他會一步一步通往巨塔的頂端,也許會和愛慕他多年的柯海茵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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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走出情傷,維琤請了幾天的年假,計劃來趟環島之旅。
她坐著火車沿著東部的海岸線出發,到太麻里欣賞日出之美,坐在墾丁的沙灘上觀看夕陽余暉,最後一站來到台中國美館參觀「夏卡爾」的畫展。
非假日時段,偌大的美術館游客三三兩兩佇立在畫作前,她在入口處買了門票後,走進寬敞的展覽中心內。
在眾多的藝術家之中,她特別偏愛夏卡爾的畫作,他的作品色彩絢麗、抒情,充滿了詩意的幻想。
她佇足在那副名為「生日」的畫作前,畫里描繪在生日當天,未婚妻帶著一束代表愛情的花朵前來畫室探望夏卡爾。
兩人不只甜蜜親吻,畫里的男人還騰飛在空中,營造出浪漫奇幻的色彩。
她站在畫作前,久久舍不得移開目光,感覺到身後的參觀者來來去去。
第6章(2)
驀地,一股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混雜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飄蕩在她的身側。
她的心緊了緊,忍不住為這熟悉的氣息而悸動,這味道太像蔚呈韜慣用的古龍水。
是她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抑或他就在身後呢?
她緩緩地轉過身,瞅看著右手邊那抹高大的身影,赫然對上蔚呈韜冷峻的臉龐,他依然是白色襯衫,配上淺灰色西褲,脖子上系著黑色窄版領帶。
「嗨。」
蔚呈韜低聲地說,目光落在維琤的身上。
「你……怎麼在這里?」
她微愕,對于他在工作時間出現在美術館驚訝不已。
「我來這里的教學醫院開會,趁著畫展結束前,順道繞過來看看。」
他凝視著她,悄悄地斂去眼底的深情。
「喔。」
她輕應一聲,為這不可思議的巧遇而悸動。
兩個人不約而同出現在同一座陌生的城市,需要多深的緣分呢?是他們太有默契,抑或只是純粹的巧合?
「你呢?怎麼沒在醫院,反而出現在台中。」
蔚呈韜望著她,好奇地問。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上衣,配上充滿熱帶風情的印花裙,一頭微鬈的長發隨興束起了馬尾,白皙的肌膚泛著紅潤的關澤,一副在度假中的悠閑姿態。
「我請了年假,去環島旅行。」她柔聲地說。
「一個人?」
「對。」她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回台北?」
「明天吧。」她給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兩人互望著對方,彼此感覺很折磨。
曾經,他們是最親密的愛侶,如今卻客套得像陌生人,明明想知道對方的近況,卻又害怕泄露太多感情,問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夏卡爾的畫……」
維琤把目光放回畫作上,找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他的畫很浪漫也很熱情,輕易地讓人感受到愛情的美好與永恆。」蔚呈韜與她並肩站在畫作前。
「你看這幅‘生日’,畫里的女人就是當時夏卡爾的未婚妻,也是他後來的妻子,她不只是他畫作里的女主角,更是他創作時靈感的來源。」蔚呈韜放低音量說。
她柔順地點了點頭。
「夏卡爾一生顛沛流離,但在生命最崎嶇艱困時,卻依然能創作出這麼美麗浪漫的作品,這全要感謝他的妻子貝拉,她不只是他的知音,更是他的繆思女神,她支持著夏卡爾成就他的夢想……」
「他跟貝拉之間的愛情確實很感人。」維琤認同地點點頭。
這也是她愛上夏卡爾畫作的一部分原因,他早期的作品一一記錄了他和貝拉之間生活的點點滴滴,充滿甜蜜又幸福的氛圍。
「不知道是貝拉的愛太過偉大,抑或是夏卡爾很幸運?」蔚呈韜突然說道。
「什麼意思?」她側眸看了他一眼。
「每個男人都希望能遇到一個全心支持自己夢想的女人,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像夏卡爾一樣遇見他生命中的貝拉。」
蔚呈韜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澀的笑,墨黑的眼底浮現一抹感傷。
曾經,他以為維琤就是他生命中的「貝拉」,會支持他朝著自己的理想目標邁進,但最終證明他們彼此要的不同,一切僅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手,退回到同事的距離。
究竟是他的心態太過自私,抑或真愛難尋?
「對不起……」
她聲音低低的,心難受地揪緊。
「你沒有錯,不必向我道歉。」蔚呈韜側眸看了她一眼,自嘲地說︰「你本來就沒有義務無條件的包容我。」
她垂下眸,沒有搭腔。
她知道蔚呈韜愛過她,但卻不知道自己在他生命中佔著這麼重要的位置,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容易被取代的女人。
一直以為她的愛,對他來說並不重要,所以他能輕易舍下她,去追求生命中更重要的夢想。
原來她的愛,是支撐著他去實踐夢想的力量之一。
他把她看得很重,但她卻膚淺地只要一份平凡的幸福,想要婚姻,想要被愛,想要安全感,想要安穩的生活。
仔細回想起來,她生命中最愉悅的時候,竟是和他相愛的那段日子,雖然有太多太多苦澀的等待,卻真實的感受到幸福的存在。
兩人在無聲的沉默中,參觀完夏卡爾的作品,然後一起步出展館,彼此間都隱約透漏著不想這麼快跟對方說再見,索性沿著廣場前的草地,信步閑晃。
淡金色的陽光映射下來,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綠色的草地上,幾個小朋友笨拙地玩著躲避球,不時傳出嬉鬧聲。
驀地,一顆黃色的皮球彈到蔚呈韜的面前。
「叔叔,傳過來——」一個小朋友大喊道。
蔚呈韜撿起腳邊的皮球,擲了過去,卻不小心砸中了一個身高只及他腰部的小男孩。
「好痛喔!」小男孩的臉皺了起來,一副要放聲大哭的模樣。
「我過去看看。」蔚呈韜轉頭向維琤說。
「好。」維琤點點頭。
蔚呈韜快步地朝著小男孩跑去,蹲在他的面前說︰「對不起,叔叔不是故意丟到你的,有沒有哪里痛痛?」
「有!」小男孩點點頭。
「瑋瑋,你是男生欸,不要這麼愛哭!被球丟一下就要喊痛,那我們不要跟你玩了喔!」一名年紀較長的小男孩威脅道。
「可是我不想站在中間當鬼嘛,都要被球砸……」那名叫瑋瑋的小男孩一臉委屈地抗議道。
「瑋瑋,那叔叔跟你換,由我站中間當鬼好不好?」
蔚呈韜耐著性子,安撫小朋友的情緒。
「耶,叔叔當鬼!」瑋瑋立即高興地大喊。
不一會兒,蔚呈韜和幾個小朋友在草地上玩起了躲避球,輪番接受幾個小表頭的攻擊,還很配合地做出被球砸中的痛苦表情,逗得大伙兒哈哈大笑。
維琤坐在樹蔭下,看著蔚呈韜和小朋友玩耍的模樣,十足像個耐心的好爸爸,宛若是個合格的丈夫,很容易就能激起女人渴愛的沖動。
她從不知道蔚呈韜有這麼居家的一面。
是不是她對他的了解,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深入呢?
她靜靜地沉思了起來……
第7章(1)
上星期三維琤在國美館與蔚呈韜不期而遇之後,兩人佇立在夏卡爾的畫作前,他說的那席話溫柔地撼動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