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燙燙的,我找耳溫槍幫你量一下。」她急著抽回手,閃躲著他過分熾熱的眼神。
「嗯。」于開齊坐在沙發上,樂意當個病人讓她照顧。
「耳溫槍在哪里?」唯心問道。
「電視櫃第一個抽屜。」
她從抽屜里取出耳溫槍,坐在沙發上,挨近他,正猶豫著該怎麼幫他測耳溫時,他高大的身軀已心中有順勢躺下來,頭枕在她的柔軟的大腿上。
「于開齊,別太過分喔!」她輕愣住,嗔怒地提醒他逾越了界線。
「泱泱生病時,我都是這樣幫他量耳溫的。」他耍起無賴,決定要善用兒子制造的良機,努力拉近兩人的距離。
「你不是泱泱。」她糾正他。
「但我是病人。」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教她忍不住心軟了。
「僅此一次。」她妥協了。
他安穩地枕躺在她的雙腿上,像個撒嬌的孩子,眼神無辜地打量她美麗的臉龐。
他可以清楚地嗅聞她身上泛著一股迷人的香氣,混著玫瑰花、薰衣草等花香,散逸在他的鼻間,教他全身沸騰,感覺頭更暈、更沉了。
她俯,將耳溫槍貼放在他耳朵里,雙腿承受著他頭部的重量,這姿勢有說不出的親密。
兩人目光相望,空氣仿佛凝結了,曖昧的氣氛教兩人的體溫瞬間攀升,好似都中了感冒病毒。
她別開眼,拿起耳溫槍瞧了一下,蹙眉說道︰「三十九度。」
「難怪我一整天都覺得頭脹脹、熱熱的。」他虛弱地說。
「居然燒成這樣還不去看醫生,你這個爸爸是怎麼當的?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她柔柔地訓道,拿起一個抱枕墊在他頭部下方。
「你都說了,我不是超人,只是一個單親爸爸。」于開齊繼續裝可憐,勒索她的同情心。
她胸口一窒,佯裝翻找著藥袋,忽略他的暗示。一個大男人獨自照顧小孩的苦,她不是不能體會。
她也很想給泱泱一個健全的家庭,只是一想到母親的掌控欲,便沮喪地退卻了,努力壓抑內心的情感,不敢放任自己去愛他。
「吃過飯沒?空月復吃退燒藥很傷胃的,要不要我幫你煮點什麼?」唯心取出一盒退燒藥放在桌上。
他高大的身軀躺臥在三人座的長沙發上,伸出手,扣住她的皓腕,凝望著她的背影說︰「唯心,謝謝你來看我。」
「我答應過泱泱,要幫他照顧你,如果你不想讓泱泱擔心,就配合一點,等會兒把退燒藥吃了,免得將感冒傳染給他。」她心慌意亂地抽回手,急著走進廚房里。
她打開冰箱,翻找了一下,取出一些肉絲、香菇等食材,簡單地替他熬煮了一鍋香菇瘦肉粥。
望著鍋里滾燙的熱粥,她感覺到自己滿溢的情感也在胸臆間沸騰燃燒。
他坐在沙發上,凝望著她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食物的香氣飄散到他的鼻端,令他感覺心窩暖暖的。
半晌後,她煮好粥,舀了一碗遞給他。「把粥吃了,才能吃藥。」
他接過粥,兩人互望著對方,令人心動的往昔又再度浮現,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過去一些瑣碎甜蜜的小事。
曖昧的靜默降臨在兩人之間,他捧著粥,一口一口地送入嘴里,心底有種甜蜜溫馨的感覺。
碗里的熱粥,不只暖了他的胃,也煨暖了他的心。
喝完粥後,于開齊吃下一包退燒藥,大概是藥效起了作用,不一會兒他就感覺全身虛軟無力,昏沉沉地很想睡。
她扶著他回到臥室躺好,主動替他蓋上被毯。
趁著他在睡覺的時候,她替他將晾在陽台上的衣服收進來,一一折疊好放進衣櫃內。
接著又替他把散亂在床邊的書籍和模型玩具收放在小桌子上,猜想這大概是泱泱賴在他的床上玩游戲後,忘記收起來的。
她失笑地望著躺睡在床上的男人,看來這間屋子里的大小男人生活習慣不太好,東西老是亂擺。
就著昏黃的燈光,她凝視著他熟睡的臉龐,耳邊傳來他輕輕的鼾聲,心底升起了一股溫柔的悸動。
她順手拉起縐在床邊的一條海綿寶寶圖案的小被毯,一顆小小的溜溜球突然從被子里滾落到床底下。
她放下毯子,彎下腰,撩起床單的一角,探尋著溜溜球的蹤跡,不料卻在床底下發現一個暗褐色的橡木盒。
她記得這只木盒子,這是兩人一起逛跳蚤市場時,他買來送她的,但離婚後,怕觸景傷情,所以她沒帶走,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她彎下腰,取出那個雕著玫瑰花紋的橡木盒,輕輕撫觸著,仿佛驚動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捧著那只沉甸甸的橡木盒,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回憶是有重量的,裝載著兩人的甜蜜與憂傷、心碎和眼淚……
第6章(1)
唯心蹲坐在地毯上,拿起一塊抹布拭去橡木盒上的灰塵,拉開扣環,在盒子里發現一束泛黃的信箋,大部分都是于開齊在外島當兵時,她寄給他的。
當時他們才新婚不久,感情正好,她幾乎兩、三天就定一封信,內容不外乎報告一些生活上的瑣碎小事,還有幾張產檢時,泱泱的超音波片。
她從盒內又翻找出幾張又舊又縐的電影票根、在西門町逛街拍的大頭貼照,還有一對已經氧化變舊的銀戒,那是兩人公證結婚前夕,他花了快半個月薪水買來送給她的。
這只暗褐色的橡木盒,就像一個時光盒,將她封存在心底的記憶全都勾了起來,往事仿佛一部無聲電影,一幕一幕地滑過她的眼前,從兩人在宿舍門口相遇、大雨滂沱的夜晚一起縮在便利商店的騎樓下避雨、任性地一起到法院公證結婚……
不知不覺中,淚水濫滿地的眼眶,沿著臉頰悄悄地滑落下來。
她又翻找到一本小牛皮做的手賬,里面的夾頁掉出一張又黃又舊的便條紙,顯然是揉縐過,又被重新折放起來。
她好奇地攤開來,認出上頭秀報的字跡——
昨天在MSN在遇到大學同學vivi,她說她申請上牛津大學的研究所,正忙著辦理入學手續。曾經,那是我的夢想……是我的夢想……
如今,我到底在做什麼?洗女乃瓶、幫泱泱換尿布、跟阿齊冷戰……我飛了半個地球追求的就是這樣的幸福?
她錯愕地捂住嘴,淚水不能抑制地流淌過手背,沒想到當時抒發情緒的紙條,竟被他發現了。
懊不會……這就是他放棄兩人愛情的原因?
她翻開手帳,上頭密密麻麻地寫了一堆工作進度,偶爾夾雜了一些素描圖,她發現上面居然還有一組倫敦的電話號碼,旁邊寫著母親的名字。
她皺起眉,不明白為什麼阿齊會有母親的聯絡方式?照理說,兩人應該沒有交集才對。她又往後翻了幾頁,看到泛黃的紙頁上有一些凌亂瑣碎的字句——
冷戰就像一把刀,一點一點地凌遲著我的心……
我不懂這場無聲的戰役何時能平息?
是要到我們兩敗俱傷為止嗎?
唯心輕咬著唇,回想著她和他冷戰的原因,來自于他皮夾克里那盒,她以為他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既沒有勇氣質問他,只好把沉默當作是對他的懲罰,結果反倒是讓猜忌毀了他們的未來。
傷感的淚水再度沁入她的眼眶,她又往後翻了幾頁,再度讀到一些字句——
這是第幾通了?每次接到唯心她媽媽的電話,心情就變得惡劣。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相信,我能給唯心幸福呢?為什麼要說我和泱泱拖垮了唯心的人生呢?
現在的我,一事無成,連個像樣的戒指和婚禮都給不起,但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證明我的能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