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了,覺得自己好孤單、好悲慘。
他帶著她上天堂,卻又在一瞬間扯她下地獄。
她冷得渾身發顫,分不清是因為沒穿外套,還是因為她的心置身在冰窟里。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搭火車回到桃園的,她只記得自己看到家里那塊在黑暗中閃亮的小招牌後,整個人雙腿虛軟,癱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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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霏回到桃園之後,病了一場,由重感冒差點轉成肺炎,在醫院里躺了好多天,她謝絕所有的訪客,打電話到公司請吳秘書代為請假,並且考慮離職。
這幾天,躺在病床上,她想了很多,才發現自己太過單純。荊爾浚早就告訴過她,那句「如果,上帝就此奪去妳的呼吸,我身分證上的配偶欄將會就此空白」只是一句戲言,不是求婚詞。
她怎麼還傻傻地一頭栽入,如飛蛾撲火般,奮不顧身地愛著他呢?看看她,最後反被這場烈焰給灼傷了吧……
她躲在桃園的家中,不想見到他。
愛與恨,痛與苦,就像火燒水潦似的,反復地折磨著她。
她本來不想放手的,但是一想到他和對方連孩子都有了,她還有什麼權利爭著要荊爾浚的愛呢?
再說,以荊爾浚的外表和條件,就算他安分守己,難保其他的女人不會來招惹他,與其天天過著猜忌、不安的日子,倒不如現在就放手,讓彼此都好過。她這麼說服著自己。
下午三點多,坐在自家的簡餐店里,陽光烘得屋子暖暖的,她盡量讓自己變得忙碌。
此時,餐廳的玻璃門被推開,一抹縴細的身影走進來。
「對不起,我們現在是休息時間──」語霏回過身,對著門口喊道,但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卻凍住她的話。
「妳好。」夏佳璇朝她點點頭。
「妳怎麼知道這里?」她對她的造訪感到訝異。
「是妳公司的人告訴我的。」夏佳璇圓著謊,其實是陸今揚派征信社調查荊爾浚時,順便查到的資料。
「有事嗎?」她一臉防備,隔著幾張桌子顱著她。
「我有些話想和妳談談。」夏佳璇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令她沒有拒絕的余地。
語霏走到吧台里,請工讀生沖了一壺花茶,端置在方桌上後,拉開椅子坐下。
「我真的很抱歉,我並不是故意要傷害妳的。如果,當初我有選擇的余地,我絕對不會忍心傷害妳的……」夏佳璇自責地垂下臉。雖然無法對她說出實話,但起碼應該向她道歉。
語霏握著溫熱的玻璃杯,低下頭,不看她。
「我不知道除了抱歉,還能對妳說什麼。也許再多的話都不能彌補我犯的錯,但是請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夏佳璇自言自語似的,想減輕內心的罪惡感。
沈默在她們之間蔓延開來。
語霏的心里已經有了決定,他們的愛情已經結束了,不是因為不愛,而是無法再相愛。
尤其知道夏佳璇懷孕的事後,她沒有辦法不在乎,裝作一切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繼續任性地愛著他。
與其讓他陷入掙扎里,不如替他作好決定。
半晌,語霏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好像對自己說話似地開口。
「他很喜歡吃辣,平常無辣不歡,但是偏偏他胃不好,以後要多注意他的飲食習慣;他喝咖啡時喜歡加兩顆女乃油球,不加糖;他討厭吃酸、也不喜歡吃醋、討厭大蒜的味道、會挑食……」
淚水緩緩地沁出她的眼眶,慢慢地模糊她的視線,但是她的聲音卻沒有停止過,繼續細數荊爾浚的喜好。
「……他討厭煙草的味道,如果看見他抽煙,表示他心情不太好;他生氣的時候會開快車,所以要多注意他的交通安全;他慣用的刮胡水的牌子是……」
語霏在心里回憶起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就像拼圖似的,一片片地將之從她心里剝離,證明他即將屬于另一個女人,而不是自己。
「雖然,現在的他還很愛玩,有一點孩子氣,還不知道怎麼當一個爸爸、一個完美的丈夫,但是妳要教他,給他一點時間和空間,他會改進的……」
「程小姐……」她的話令夏佳璇心酸,她親眼見證了自己的殘忍。
她完全不理會夏佳璇的叫喚聲,繼續說道︰「沒有人天生就是完美的,但是愛能使一切完美,所以妳要給他一個學習的機會。不要太快否定他,多多容包他,因為從現在起,他已經不屬于我,而是妳的。」
夏佳璇鼻頭微酸,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泛冷的手心,誠懇地渴求。
「我們能當朋友嗎?」愈是和她相處,夏佳璇愈喜歡她散發出來的感覺。
「抱歉,我沒有興趣和自己前男友的女人當朋友。」她疏離地抽回手。
台灣的人口有兩千多萬人,她不愁找不到朋友,沒必要這樣折磨自己。
「為什麼妳舍得選擇離開?」夏佳璇非常欽佩她的勇氣,能夠在最愛的時候離開。
「因為我不想他為難,不想看他陷在左右為難的折磨里,所以,我選擇離開。」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累了,戀愛夢醒了。
「難道妳不怕他痛苦嗎?」夏佳璇忍不住再追問。
「人生的旅程里,誰都會受傷,沒有受挫就無法成長,要狠狠地跌倒過,才會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這段話不只是在說荊爾浚,同時也在提醒自己。
她也在愛里犯了錯,她的錯就是太執著、太盲目、太一廂情願。
她的話深深地震撼了夏佳璇,原來真的愛一個人不是一味地佔有與寵溺。
「程小姐,其實他是真的愛──」夏佳璇受不了罪惡感的啃噬,想暗示她。
她打斷夏佳璇的話。「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要準備晚上營業的東西,恕我不能招呼妳了。」
語霏站起身,走進吧台里。
夏佳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嘆口氣,起身,推開門扉,離開簡餐店。
第十章
整整一個星期,荊爾浚完全見不到程語霏。
那天他們在辦公室里爭執,她憤而離開之後,就沒有回到寓所了。
他像只無頭蒼蠅般在大街小巷尋找著她的身影,最後從吳秘書那兒知道她回到了桃園的家中。
她病了,而且拒絕見他。
甚至還傳簡訊告訴他,她所作的決定就是退出,不想陷在愛情的掙扎里。
明明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為什麼全都由她一個人決定了未來?
她愛他,愛得很任性,連離開,都任性。
他一進辦公室就看到桌上放著她的辭呈,馬上追問吳秘書,才知道她正在辦公室里收拾個人物品。
他連忙趕到她的辦公室,見到她正將私人物品放進紙箱里,再見到她縴細的身影,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的身形瘦了許多,眼眶下多了兩圈暗影,身著輕便的牛仔褲和襯衫,失去了平日自信的優雅風采,顯得有些憔悴和落寞。
程語霏感覺到門板被打開,眼角的余光瞄著他的足尖,看到他慢慢地朝她走近。
見不到他時,她想念著他;現在見到了他,又忍不住怨他。
「語霏……」他關上門屝,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
語霏故作忙碌狀,不想抬頭看他,也不想回應他,怕自己又在怒氣之下說出更多傷人的話語。
她的沈默,就像是給他的刑罰,折磨著他的心。
「我對不起妳……」見不到她的日子里,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她說,但是千言萬語全都梗在喉間,只能吐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