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短地發表完感言,吩咐助理將公關稿傳給各家媒體後,便走到周紹德的身邊,低聲詢問。
「怎麼沒見到羽心呢?」他想跟她分享這一刻,告訴她,他願意當她永遠的戰士,守護她的王國。
「她說有點事,會晚點兒到,還沒來嗎?」
「還沒。我打手機問問她在哪兒?」他壓低音量。
「好,那我先過去和一些老董事聊聊天。」周紹德往人群中走去,沿途不斷地向熟人點頭寒喧。
荊爾杰再次在黑鴉鴉的人群中搜尋著她的身影,最後他走到戶外,拿起手機撥打那串熟悉的號碼。
羽心站在「肯辛頓飯店」七樓的套房內,落地窗外的景致正好是中庭,可以全程觀看到「富盛金控」紀念酒會的情況。
她怔怔地站在窗邊,一陣涼涼的風拂過她的面頰,耳邊听著宴會場上悠揚的樂音和賓客嘈雜的交談聲。
她在人群中見到那抹既熟悉又耀眼的身影,看著他被媒體包圍,舉杯慶賀,直到她身邊的手機響起,才打斷她的思緒。
『羽心,妳在哪里?」荊爾杰的聲音由手機的另一端傳進她的耳膜。
她遠遠地看著他的身影,心又不由自主地抽痛著。果然,她是沒有辦法假裝若無其事地待在他的身邊。
「我在離你最遠的地方。」
他滿臉疑惑。她在玩什麼游戲?
『羽心,別玩了,我沒時間和妳玩捉迷藏的游戲。』
「我沒有在玩游戲,我們之間的游戲已經結束了。」她語氣淡漠。
『什麼意思?』他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在這場愛情的賭局里,我已經輸光了全部的籌碼,再也沒有把你留在身邊的本錢了。總之,你贏了。」說好不哭的,但冰冷的淚水還是沁出眼眶。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妳人到底在哪里?』他往會場的另一端走出去,避開人群,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談話。
「你不用找我,你找不到我的。」她誤以為他在找她。
她的話定住了他的腳步。她知道他正在往外頭走?難不成她也在飯店里?
他焦急地回身,四下搜尋著她的身影。
羽心連忙閃進窗簾後,偷偷地覷著他。
『妳在飯店里對不對?」他的視線往上頭的房間眺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你明白的,為什麼還要我重復一次呢?我已經把我所有的一切都雙手奉上了,你要『富盛金控』,我便將它送給你,你不想要見到我,我也會躲得遠遠的……」
『羽心,妳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想要「富盛金控」了?我什麼時候貪戀妳的財富了?』她的話令他慍怒。
「我都已經明白了,你為什麼還要偽裝呢?」她深吸了一口氣。「也許這就是你最高明的地方,嘴里說不要,卻讓我心甘情願地送上。很多時候我都不明白你,心明明這麼狠,怎麼說出的話會這樣溫柔……」
『妳到底明白什麼?』他們之間肯定有某種誤會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你對我做的事這麼殘忍,我還是狠不下心來恨你,我是不是很沒用?」她難過地蹲,任痛苦的淚水溢出眼睫,模糊了視線。「我知道恨你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兒,但就是學不會恨你,也許這一輩子都學不會……」
她啜泣的聲音從另一端傳進他的耳膜里,震撼了他的心,焦慮頓時取代了憤怒。
『羽心,我不懂妳話里的涵義,妳說出地點,我去找妳。』
「何必呢?反正你要的,已經全都在手中了,我出現與否對你而言根本不重要。」
『我不許妳說這樣的話。什麼叫我要的?我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是「富盛金控」執行長的位置,而是妳。』他想,她一定在飯店的某處,否則怎麼會知道他的行蹤呢?
「求求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來哄我,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你了……」她痛苦地揪著衣角,渾身發顫。
『妳怎麼可以質疑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們之間,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付出,我一個人在努力,我一個人在費心經營。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你根本不想要愛我,是我痴纏在你的身邊,是我自己搞不清楚狀況……」她喃喃自語著。
『羽心,給我一個機會,我才剛開始愛上妳,妳要給我一點時間去付出,去學習怎麼愛妳,去經營我們的關系--』
「求求你!」她痛哭地打斷他的話。「不要再說這些話來動搖我的心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離開你,不讓自己再活得那麼卑微的……」
隱隱約約的,她低低的哭泣聲傳進他的耳中,令他的心猛然抽緊。
『羽心,不要哭……』他萬般不舍地柔聲勸慰。
「讓我哭,讓我哭完這一次,再為你流一次愚昧的眼淚,以後我會堅強,我會好好的,不去計較我們之間的糾葛……」她隔著玻璃,遠遠地望著他。
『我知道妳在飯店里,妳快點下來,否則我會一間間去搜,把妳找出來。』他倉皇地跨出中庭,快步往大廳走去。
「不要這麼費心,我不會跟爺爺說的,我什麼都不會說,你可以安心地掌管『富盛金控』,得到你所想要的。」她終究還是舍不得他難過。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一心認為我是為了「富盛」才接受妳,但我想妳一定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有所誤會。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在手機里說不清楚,妳快點出來。』他快步地走向大廳,向服務台詢問房客名單。
在手機另一端的羽心,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後,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淚水,連忙提起行李箱,踏出房外,由走廊的另一端離開。
『妳還在听嗎?』他一邊指示服務人員查詢她的名字,一邊听著手機。『沒有我的允許,妳不準離開,知道嗎?』
她等著電梯上來,深吸了口氣。「你再也不能命令我了。」
當他看到房客名單上有她的名字時,連忙奔到走廊上,等著電梯下樓。
『難道妳以為躲避可以解決問題嗎?』他搭上電梯,焦急地按下樓層按鈕。
她搭著電梯下樓,恰好與他錯開。
「我只知道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解藥,距離是平復心情的良方。只要我走得夠遠、夠久,再大的傷口都能愈合。」她拉著行李箱,踏出電梯外,連忙從飯店的側門離開。
然後,她搭上排班計程車,往火車站的方向行駛。
她要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到台灣,不要再見到這里的一草一木。
她低頭收線,看到手機螢幕上他們的親昵照片,還有過往甜蜜的簡訊,一則則都灼傷她的心,再度逼出一串串豆大的淚水。
她告訴自己會好起來的,就像十三年前雙親遽逝時,她遠走英國後,還不是將傷口修補好了。
所以,這次一定也可以的……
荊爾杰奔走在飯店的走廊,抵達她下榻的房間時,用力撳下電鈴,推開房門後卻只見人去樓空。
他連忙又撥了她的手機,卻發現她已經關機。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連忙奔下樓,在大廳里找著她的身影,卻意外地撞見周紹德。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看你一個人忙進忙出的?」周紹德關心道,而且怎麼酒會都快要結束了,卻還不見羽心的身影?
「我在找羽心,她方才還在飯店里,但現在卻失蹤了。」荊爾杰壓低音量,附在他耳邊說道,深怕消息走漏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