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在這躲多久?」他突然出現在她身旁,環臂看著她,「為什麼穿成這樣子?是想向你親人抱怨我任家虧待你嗎?」
「不、不是的,對不起……」她不懂他為何又生氣了?
不安地扯扯自個兒衣襬,孟音低聲道歉的模樣和眼底的無措,在在都讓他覺得,自己好象是個生性喜愛欺侮弱小的惡霸。
「算了,你爺爺就快來了,跟我去門口迎接吧。」
覺得自己太過嚴苛的任翔,基于禮儀朝她伸出手臂,紳士地攬著她來到宴會大廳的迎賓門前。
孟音心情不安地看著眾多賓客紛紛抵達,其中有任家的親友,當然,也包括了她極不想見到的孟氏親族。
「翔,孟家老太爺來了,還不快過來。」
任豐年的叫喚,教孟音身子僵了下。
孟家掌權的老太爺居然也來了!
想起老太爺那雙嚴肅冷情的眼,她的臉色漸漸轉為蒼白。
沒注意到孟音的轉變,將不耐的情緒隱藏在心底,身為今夜宴會男主人的任翔,不得不親自去迎接孟家老太爺──孟音的爺爺孟行。
「老太爺今晚看來氣色不錯。」客套地寒暄,任翔畢竟流著商人的血。
「托福、托福,還算硬朗。」老人拄著拐杖緩緩走來,一雙精銳的雙眸自任翔身上轉向一旁的孟音。
「你的禮數上哪去了?」
讓任翔頗為意外的,孟行見著孫女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她這幾個月來過得好不好,反而是咚咚咚地以拐更敲地,神情威儀而嚴肅。
「老太爺您好。」
拘謹地朝老人行禮,她微微蒼白的氣色看在任翔眼中,教他忍不住蹙眉。
尤其當他發覺,她拉住自己衣襬的小手正微微輕顫時,心底的疑問愈來愈深了。
老太爺?
這麼拘謹的稱謂,就是他們祖孫向來相處的模式?怎麼會生疏得像是陌生人一般,任誰看了他們的相處情形都會有同感吧?
「老太爺,孟音身體有些不舒服才會這樣,您別怪她。」沖動地想開口為她解圍,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當話說出口的那一刻,他沒錯過孟音眼底閃過的那抹詫異與感激,讓他胸口莫名一窒。
「是這樣嗎?」孟行瞥了眼任翔身後怯怯的孟音,只是一哼。
「任先生怎麼還叫老太爺?該改口稱爺爺了!」
一道嬌亮的女聲自孟行身後傳來,任翔這才注意到一位時髦亮眼的妙齡女郎,正從人群中緩緩朝他們走來。
「這位是?」朝女子頷首致意,他禮貌地問,同時也沒忽略身旁孟音微微朝一旁退去的動作。
「你好,我是孟妍,孟家排行最小的ど女,你……也許听過我。」
明媚地笑著,孟妍伸出手讓任翔禮貌性地落下吻手禮,她毫不保留直直望向任翔的眼底閃過一抹異樣光彩,神情頗為自負。
前陣子才結束短暫的婚姻自英國返台的她,不到短短幾個月就已成為社交界的寵兒,自然認為眼前的男人也該听過自己的名字才是。
任翔只是微笑不答話,對于孟家那一長串親戚名單,他根本認不出幾個名字,也沒那個心思想去了解,只是……
「奇怪了?我還以為,孟音才是老太爺最小的孫女兒。」他的問話本是出于無心,想不到竟引出孟家人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
「啊,也是,孟音妹妹的確比我小了幾歲。」撩撩時髦的鬈發,孟妍隨口應著,心情有些不快地暗瞪了眼一旁不語的孟音。
不知為何,任翔總覺得孟妍提起自己親妹妹的口氣十分生疏。
「我說孟音妹妹,你怎麼又穿這種舊衣裳呢?太寒愴了吧?你現在可是任家的少女乃女乃,就算自己不注意,也該重視夫家的面子,要不,人家還當我們孟家不會教女兒呢!」皺著眉打量著孟音,她嬌美的面容雖泛著笑意,但話語中卻字字帶著嘲諷。
「真是不成體統,還得麻煩任翔你多多擔待了。」
瞪了眼安靜不語的孟音,孟行拍拍任翔的肩嘆息,讓他對于這家人對待孟音的方式覺得反感。
從見面到現在,孟家這些親友對出嫁的孟音非但沒有半點關心之意,反而還處處挑剔嫌棄,讓他覺得不合常理之余,也漸漸開始同情起她的處境。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過日子的嗎?
看著身旁安靜沉默到教人心疼的孟音,白淨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空洞得像是個精致的搪瓷女圭女圭,美麗卻無生氣。
「我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先上樓去休息吧。」刻意抬起她蒼白的小臉看了下,任翔像極了關心妻子的體貼丈夫。
他緊握了握她微涼的小手算是暗示。不想看見她這模樣,也不想讓這些孟家人再冷言冷語地對待她,莫名的保護欲就這樣自任翔心底升起,來得毫無理由,讓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為她編造借口提早離席。
「呃?」訝然地抬首望向他,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開口幫她。
他不是一直很討厭自己的嗎?
「不好意思,孟音她從昨晚身子就不太舒服,我硬拉她來參加晚宴怕是累壞她了,我想爺爺應該不會反對讓她先上去休息吧?」任翔雖然話說得委婉,但語句中不容人拒絕的強勢仍隱隱展現,教孟家人無異議地只能點頭答應。
「也好,孟音妹妹你就別硬撐了,快去休息吧。」若有所思地看著孟音,孟妍看似關心地虛應著,心底正希望這礙眼的丫頭能盡早消失,她才有機會和眼前這個優秀的男人多認識、認識。
如果當初在英國的她,知道這次爺爺安排的聯姻對象居然如此優秀,早就和那個財產只剩空殼的男人離婚返台,也不至于將成為任家少女乃女乃的大好機會給孟音那野丫頭撿了去,真是氣死人了!
不過,她還有得是機會,論相貌、學歷、身世背景,孟音那丫頭沒有一樣比得上自己,孟妍相信只要有心,就算眼前的男人已經結婚,她也能讓他很快就明白天鵝與野鴨的不同,自動甩了妻子拜倒在她裙下。
「你就先上樓休息,不用勉強自己待在這了。」在孟音耳畔低語,任翔難得一見的溫柔舉止,教她有一時間的迷惘。
「呃、謝謝……」她輕聲道,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好心地讓她先行離去。
但她心底是高興的,因為她真的不想在好不容易遠離了孟家大宅後,還得費心神與這些孟家的「親人」周旋。
朝孟行與孟妍微微點個頭,她像是避難似地離開這讓她幾欲窒息的場合,心中對任翔的好意有說不出的感激。
她在心底猜想,也許任翔讓她先行離去,只是嫌她麻煩又礙眼,但對于這樣的結果,她卻是十分樂見。
真好,不用在老太爺的責罵與孟妍的嘲諷中度過一晚了!
唇畔揚起罕見的笑意,她腳步輕快地走上樓,正想回到房間褪下這一身拘束的衣服時,一道令她震驚的男性嗓音,不期然地自後方響起。
「好久不見了,堂妹。」
糟!她居然大意地忘了孟家還有這麼一號麻煩人物!
那聲音離她極近極近,她驚慌地轉身,正對上一副男性的胸膛。
熟悉卻令人厭惡的濃嗆古龍水味飄進鼻端,孟音冷臉看著眼前穿得一身亮白、狀似親切地朝她打招呼的孟炯。
「是你!你怎麼會來?」
蹙著眉,孟音緩緩後退,戰戰兢兢地面對她極不想見到的男人。
「怎麼,難道我不能來嗎?今夜任家可是大手筆邀請全孟氏的親戚來參加這場晚宴,我心疼遠嫁的小堂妹,自然要來關心探望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