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他的冷言冷語嚇到,閻韌思思索了片刻,甜笑道︰「說得也是,說起來閻福真的很能干,應該幫了沐大哥不少忙才是。」
原本他想再說些強硬的話,但看著她的笑,他怎麼樣也說不出口,更不忍見笑容由她清麗的臉龐褪去。
每每思及此,沐平鴻就更加氣自己、惱自己。
結局已經清清楚楚擺在眼前,他居然還痴傻的在心里最柔軟的一角,為她留了個位置。
等到該離開時,他還有辦法淡然灑月兌嗎?
見他恍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閻韌思親密地挨到他身邊,用嬌軟的可愛語氣問道︰「沐大哥我不吵你了,我去和娘聊聊天,晚些再帶夜宵來找你,好不好?」
沐平鴻沉痛地望著她,一顆心苦澀難當;若再繼續與她糾纏下去,對彼此都不是好事。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閻韌思是真心喜歡他、真心待他好……但即便如此,仍改變不了兩人身份懸殊的現實。
他深吸了口氣,以極冷淡的語氣說︰「不要再為我費心神了,半個月後我就會回山里去,你……盡早忘了我,以後別來管我、別來找我,這樣比較好。」
因為他冷情的言語,閻韌思赫然發現,眼前的沐平鴻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柔和的臉上盡是冷漠矜淡。
那全然陌生的表情,讓她感到不安。
唇畔的甜笑倏然沒去,她惶恐不安地問︰「沐大哥,為什麼要這麼說……」
不過是眨眼的瞬間,為什麼他臉上的熱情、柔軟,竟全部消失無蹤?
「我們不會有未來的。替你娘治好病後,我會自己回山里。我想你爹應該會給我一筆很豐厚的賞銀才是。」
他試圖露出歡喜的笑,但嘴角揚起的,卻是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你治好了我娘,我爹理應給你豐厚的賞銀,但沐大哥……那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要一起回山里——」
他揚聲打斷她的話。「說僅是說,根本代表不了什麼,隨時都可以反悔。」
閻韌思總帶著甜笑的嘴角一斂,她突然張開雙臂,把他抱得好緊。「不,不能反悔!說好了就不能反悔。」
她同娘親說過悄悄話。
她說,她喜歡上了一個男子,想嫁給他,跟他一起過日子。
躺在病榻上的娘親,笑著模她的臉說,她終于長大了……
她以為,治好娘親的病,她就可以陪他回到山里,過著簡單的生活。
為什麼才過不久,他竟改變了主意,竟讓她的美夢就這麼碎了……
「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勉強在一起,根本不會有幸福的。」沐平鴻用盡全身的力氣拉開她,說出連自己都覺得疼痛的話。
他不能讓她知道,說這些話時,他的心正在泣血。
一股說不出的傷痛情緒涌上,閻韌思忍不住怨掉眼淚。「為什麼?沐大哥你為什麼要反悔?」
「不要再問為什麼了,事情就是這樣。」
語畢,不待她反應,他旋身走出研藥房。
看他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閻韌思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沐大哥!你等等我啊!」
她不知道沐平鴻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當然要問個明白,卻沒想到因為腳步太急,踩著了裙擺,被自個兒給絆倒。
狼狽地半跪在地,閻韌思心里又急又氣;她想起身繼續追,但被石子地磨破皮的嬌女敕膝頭,卻沁出血來,染紅了絲裙,教她疼得紅了眼眶。
她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想眨掉眼眶里的熱意,但豆大的淚珠,卻自有意識地一顆顆滾落。
直到看見衫裙沁出的血絲,被淚水染成一朵朵水紅,她才驚覺自個兒流了淚。
她搞不懂此時此刻自己流淚的原因,是因為膝上的痛,還是心痛……
第7章(1)
閻韌思拖著跌傷的腿繞遍了整個王府,仍找不到沐平鴻。
她神色沮喪地踽行在偌大的花園里,思緒全落在沐平鴻身上。
她想不透,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帶她回深山醫廬的決定。
他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在她思緒起伏之際,一抹響起的柔嗓驀地喊住了她,「韌兒,你爹有事同你說,快過來。」
她止住腳步循聲望去,赫然發現,自個兒已經在不自覺中,走到了花園涼亭。
爹娘坐在亭中,石桌上有熱茶、糕點,許是今兒個天候不錯,所以爹陪著娘坐在亭里賞楓。
她一靠近,立即感覺一股暖意一涌而上。
「怎麼苦著張小臉?誰惹你生氣了?」
瞧見女兒愛笑的臉兒居然蒙上怏怏不樂的神情,王妃以依舊柔弱的病嗓慈愛的問。
迎向娘親溫柔關切的臉,再看了看爹一臉沉肅的模樣,她抑下心里的不快,悶聲說,「沒事。」
「怎麼跌傷了?」敏銳地察覺女兒的異樣,閻黔緊擰著灰眉。
「方才不小心。」
知曉爹不愛她去找沐平鴻,她避重就輕帶過,但混沌的腦中,卻倏地閃過一個念頭。
爹不喜歡沐大哥……這和沐大哥拒絕帶她回深山醫廬的決定有關嗎?
她還來不及理清心思,娘親著急的嗓音又起。
「怎麼會跌傷了?要不要喚個丫頭,攙你回房擦藥?」
「真的不礙事,娘別擔心。爹找我有事嗎?」閻韌思在母親身邊坐下,習慣性地偎靠上那充滿溫柔的懷里,向她撒嬌。
「這幾日我會吩咐布行、裁縫及首飾鋪進府,你選幾塊顏色討喜的布料,同裁縫討論款式,再好好挑些雅致的新釵及飾物,知道嗎?」
听完,她不感興趣地輕擰起眉。「女兒不缺新衣衫,也不缺飾物,爹別召人進府了。」
與沐平鴻在深山醫廬的那段時日,她體會到自個兒這身裝扮,有多繁重累贅。
每每回到閨閣,卸去身上叮叮當當的飾物,再換上簡便的衫裙後,她整個人頓時會神清氣爽、自在輕盈。
「這怎麼成?半個月後,爹打算設冬宴,屆時百官及朝中才俊都會應邀入府,你不打扮、打扮,如何見人?」
她煩心地應道︰「那就別見人嘛。」
這會兒她還在為沐平鴻的事煩心,根本沒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
「你說這是什麼渾話?這回冬宴你不但得費心思打扮,還得睜大眼楮瞧瞧,有沒有合眼的對象,知道嗎?」
閻韌思一臉愕然。「什麼合眼的對蒙……」
王妃听夫婿這麼一說,便歡心地呵呵直笑,她心頭既歡喜又傷感。「轉眼間,咱們家韌兒,已長成了大姑娘,是時候嫁人了………」
她憂心忡忡地覷了夫婿一眼。「王爺您……可別亂點鴛鴦譜……」
想起女兒早些前,偎在她床榻上說著的女兒家心事,她就免不得擔憂。
想問問女兒對方的人品家世,卻又礙于夫婿獨斷霸道的個性;她怕這時若突然扯出女兒有了心上人,會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不知妻子心里憂懼,閻黔啐聲道︰「本王替女兒覓得的對象,絕對會是家世人品俱佳的好男子,何來亂點鴛鴦譜之說?」
閻韌思心頭猛然一凜。「嫁人?不,我不嫁給別人!」
在她心底,已經認定沐平鴻是她的未來夫君,所以她不可能嫁給其他男子。
聞言,閻黔眸色一沉,擰緊眉,嗓子硬了幾分。「姑娘家長大了就得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說什麼不嫁的傻話!」
閻韌思看著父親凝肅的神情,心里明白,是時候讓爹娘曉得她的打算了。
「爹、娘……女兒已經同沐大哥說好了,只要他醫好娘的病,我就把自個兒許給他,嫁他為妻。」
閻黔一听,臉上立即變色。「婚姻大事,全憑爹娘做主,豈是你說了就算?再者,他身份卑微,根本匹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