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巨大的酸楚感伴隨著「欺、瞞」二字,重重地壓在她的肩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我的頭有點痛,想回房休息。」她咬了咬唇,旋身就要走。
「頭痛?怎麼會突然鬧起頭痛呢?」瞧她神色有異,衛韶楓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他心想,莫不是昨兒個夜里染了風寒吧!
突然被他拽住,雲少蓉使勁想要掙月兌。「沒事兒,讓我回去躺躺就沒事了。」
現下她最需要的便是處在一個安靜的空間,讓她好好思索該如何走下一步。
明知道她身體不舒服,衛韶楓哪能不管她。「寨里有大夫,我喚他來幫你把把脈。」他語調輕柔地堅待道。
在他堅持歪讓步的拉扯下,雲少蓉推了他一把。「都說不必了!別為難我。」
衛韶楓被她這麼一推,整個人倒栽蔥般地撞上木凳,再跌倒在地,尚不及出聲便因為那個撞擊而暈了過去。
天啊!雲少蓉一驚,著急地蹲在他身前,揚聲喊道︰「欸,你怎麼樣呀?」
她連喊了數聲,卻遲遲得不到他的回應,那清雅俊逸的斯文臉龐上,唯一的表情是痛苦的蹙眉動作。
瞬間,她喉頭一緊,又難過又著急地喊著。「阿風、阿風……你別嚇我,你快起來呀!」
衛韶楓陷入暈厥的狀況,即便姑娘那充滿焦急的聲音反覆盤旋在耳畔,他還是無力回應。
「阿風,是我的錯……對不住,我不該推你的,你醒醒呀!」喊不醒他,雲少蓉輕輕搖晃著他,「哇」的一聲,無助地哭了出來。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沉浸在哀傷之中的雲少蓉未發覺,她對他的在乎,似乎遠超過她所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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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腦中交織著現實與夢境,混亂得讓他頭痛欲裂。
「師傅、師傅,您瞧我這個‘之’字寫得好不好。」
「師傅、師傅,我背完《論語》了,現在誦給您听,好不好?」
「衛師傅,這咸豬肉是送您的,您孤家寡人一個,過年過節沒人伴著,至少煮頓豐盛的慰勞、慰勞自個兒。」
「衛師傅,若時間允許,請您即刻啟程至霞華鎮。」
「師傅、師傅,您別走……」
「師傅、師傅……」
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教書的全是窮酸秀才,但他卻以身為一個私塾夫子感到驕傲。他自覺是個好師傅,教出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學生,為地方培育了優秀的人才。所以他接受聘約,決定到霞華鎮教書。為盡早抵達霞華鎮,他決定挑一條捷徑走,不惜冒險進入有山賊流竄的「雲岫山」,沒想到卻遇上了暴雨……
剎那間,一個念頭突然竄入不斷涌進記憶的腦中,促使他在混亂當中,驚愕回神——他是在庾縣授業的私塾師傅!
遽然睜開眼,衛韶楓撼然地僵在床榻上。
「醒了!少寨主醒了。」
頓時,你一言我一語的喧擾在房里散開。
「醒了?!讓老子瞧瞧!」風運雷氣勢磅礡地撥開旁人,撲到兒子床榻邊。
衛韶楓由恍然中回過神,張眼映入的是風運雷心急如焚的表情。
「小子你怎麼樣、怎麼樣呀?」風運雷厚實的大掌在他臉上模索著,那語氣,有著訴不盡的濃濃關切。
那懇切而真實的情感,陡然充塞在胸口,讓他難以呼吸、也無法說話。
他不是「臥羅煞」的少寨主,那……真正的少寨主上哪去了?
就算是延了歸期,也不至于沒捎來半點信息,拖至現今還未歸寨,以致陰錯陽差讓他成了「臥羅煞」的少寨主。
真正的少寨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緊擰著眉,衛韶楓腦中充斥著往日與近來發生的混亂場景,頭痛欲裂。
「不是說醒了嗎?怎麼听不著半點聲音?又暈過去了嗎?」風運雷慌忙問道,暴怒的嗓音听來頗為不耐。
知道寨主看重兒子,展豫出聲安撫。「寨主別氣,少寨主許是剛醒來,瞧來還有些恍神。」
「對、對對,讓少夫人陪著少寨主好好休息,咱們出去。」陸本魁點頭如搗蒜地附和道。
「嗯!就讓媳婦兒陪著他。」風運雷頷了頷首,對著兒子說︰「小子!你好好歇著,我們不打擾你。」
話一落,不待他回答,便任由手下領著他出門。
衛韶楓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凝著風運雷失落的模樣,思緒沉重。他的記憶恢復得太過突然,他措手不及地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混亂的局面。
心神一斂,他不知自己是否該說實話,揭穿事實的真相。那雙目皆盲的老寨主可以接受他其實不是他兒子的打擊嗎?
在衛韶楓兀自沉思之際,展豫臨出門前,對著坐在角落一隅的姑娘道︰「我去熬藥,晚些讓少夫人幫少寨主喂藥。」
拉回飄忽的心思,雲少蓉回過神問︰「阿風他……沒事吧?」
展豫徐聲道︰「少夫人放心,少寨主方才只是撞到頭,不礙事的。」
她暗暗松了口氣。「那沒事了,有勞你了。」層豫朝她抱了抱拳,退出房外。
瞬間,寢屋靜了下來,衛韶楓側過眸,不確定地啞聲低喚︰「柔姑娘,你還在嗎?」
那突如其來的輕喚讓她的心揪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出聲應道︰「我在。」
「可以過來讓我瞧瞧你嗎?」管不了平日滿嘴的仁義道德,那突然涌上心頭的沖動,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他喜歡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喜歡她眉宇間的神采飛揚,以及清亮的笑聲。這一刻,他渴望藉由她,暫時忘掉那讓他苦惱的現實。雖然……她並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不要。」因為推了他一把,害他受了傷,雲少蓉十分愧疚,性子里爽朗的個性也因此顯得別扭。
他溫文的語氣難得染上失落。「為什麼?」
「對不住。」見他在她面前暈了過去,她余悸猶存,不由得恨起自個兒粗魯的性子。
他微笑,勉強起身,溫和的語氣未變。「傻瓜,我沒事。」
「哪沒事?你暈了,昏睡了整整一天!還說沒事……」她勉強擠出聲音反駁,感到很懊惱。
衛韶楓頓了下,薄唇勾出一抹寵溺的笑,堅定地道︰「我沒怪你,真的。」
她咬咬牙,恍若未聞,仍然站在離他好遠的地方。
他長嘆了一聲,拿她沒轍,只好緩緩撐起身軀,準備下榻。
「你要做什麼?」
「過去抱你。」這是最後一次了。
突然憶起自己的身分,時常被道德感束縛的他,哪能允許自己去抱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姑娘。
這是最後一次了啊!
雲少蓉一驚,他、他他撞壞腦子了嗎?她圓瞠著眸,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會由他口中說出。
待他走近,一眼便看見她哭得像小兔兒的紅眼楮。
「你為我哭了?」俊雅的臉上有著訝異,卻也染上喜色。
她一向爽朗,沒有想到竟然會因為擔心他而為他哭泣。假若她知曉,他並不是真正的少寨主,那她還會為他擔心嗎?瞧他得意的神色,雲少蓉惱道︰「我以為你、你、你……」「你」個半天,她仍是不願將那個「死」字說出口。
「所以,你是被我嚇哭的?」他深斂的黑眸變得熾熱,唇邊那抹淡笑,因為歡喜,看來添了幾分笑意。
避開他灼熱的注視,她垂目掩去悲傷的情緒,啞著嗓道︰「那種情況,任誰、任誰都會被嚇哭的。」
是呀!在他昏迷的那段期間,她為他的安危憂心,更因為誤以為他是被她害死而傷心得止不住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