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九師姐、九師姐……你到底要上哪?」
霍地,走在前頭的雁飛影定下腳步,瞪大著杏眸,雙手插腰地朝他吐了一口長氣。「噓──」
「噓、噓什麼?」
「你若出了聲讓我的妖怪跑了,我就扒了你的皮!」她輕聲輕語地威脅。
「什、什麼?」豆大的冷汗滑下,圖定光顫聲地問。
「我要捉妖!懂了沒?」她氣呼呼地推了推他的額。
「要跟著我就別出聲,要出聲就回去睡覺。」
「九師姐,天黑,我、我不敢回去。」圖定光听她這麼說,聲音已然變了調。
他雖然是堂堂男子漢,但天生性格懦弱,這也是他被家里送到「步武堂」習武的原因。
她嗔了他一眼。「那就乖乖地別出聲,有九師姐罩著你,怕啥?」
此時已是子時三刻,身旁的老樹猶如鬼魅般擺動著,四周顯得更加詭異陰森,再不跑,肯定來不及的!
呵!呵!不怕才怪,他干笑了兩聲,因為冷冽的寒風陣陣吹啊吹,讓他連笑容也有些顫抖地呈現抽搐的狀況。
「九師姐咱們回去吧!假若這里真住著妖怪,萬一你又鎮不住妖,反而被妖怪給抓去當媳婦兒,那……我該怎麼跟師父及你們雁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對于雁飛影喜六朝志怪的神異怪誕之說,深諳捉妖法術,之前他早就听師兄們說過,卻沒想到這麼嚴重。
鎊種淒涼可怕的畫面在他腦子里轉啊轉,他蒼白著張臉,嚇得魂不附體地努力說服著。
「怕什麼?」雁飛影沒好氣地賞了他一拳爆栗子。
霍地,圖定光驚恐得雙眼都直了,張大著口,滿身冷汗淋灕地怪腔怪調叫道。「呃──九、九、九九九……」
雁飛影翻了翻眸,啐了他一聲。「酒什麼酒?喝酒不能壯膽好不好?早知道你這麼膽小,我就該準備些大蒜、佛珠讓你安安心。」
「不、不不不……」這下他連話也說不出來!
一簇鬼火在雁飛影身後晃啊晃,他用力咽了咽口水,他無法想像,接下來會再出現什麼?
見他神色異常,雁飛影帶點興奮地問︰「怎麼了?我後面有什麼?有什麼?」
她的話才落下,鬼火往上升了一點,緊接著一張冷厲透青的臉龐映入圖定光眼底。
「啊──」來不及請來正義凜然的神佛,圖定光心一凜,咚一聲便因為驚嚇過度而倒地不起。
不會吧!暈了?雁飛影輕蹙起眉,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決定先瞧清對方的「鬼」面目,再救光師弟。
做好心理準備後,她揚了揚唇,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符,俐落地轉身。「喝!何方妖孽,看我原形咒!」
藕臂陡伸,她將黃符穩穩貼上來者前額。
無奈半刻過去──沒反應?她輕蹙起眉,有些不解,怎麼可能?
困惑的思緒迅速由腦中掠過,她靈機一動,不疾不徐再由懷里暗袋抓出一把家傳「滅魂灰」。「受死吧──」
呵!加入雄黃、黑狗血的「滅魂灰」等于人世間的「蝕骨化腐水」,管對方是什麼精、什麼妖鬼,保證「颼」一聲,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事情似乎有些詭異,咦!她的手怎麼動不了?
可惡,這妖怪的道行竟比她還高。
哼!不怕,她貓般的杏眸往上一瞄,正準備使出絕招的瞬間,她因為眼底映入的模樣,絕望地申吟了一聲。
提高燈籠,穿著一身黑衣的寒獨峰,挺拔的身影直挺挺地矗立在她眼前。
「雁飛影!這麼晚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雁飛影暗叫了聲苦,敞開笑容的瞬間,霍地使出縴縴玉指,指著沉默寡言的六師哥──寒獨峰,先聲奪人道。「哦!六師哥,你把光師弟嚇暈了!」
寒獨峰微微地蹙眉,完全不被她的氣勢所迫。
「九師妹,你真的完蛋了。」他掀唇冷冷開口,冷然的臉龐沒有任何情緒地維持他慣有的寡言形象。
***
清晨,晚秋的陽光柔柔地灑落在偌大空曠的練武場上。
此刻──卯時剛過,本該熱鬧的練武場上,異常空曠,而清靜的廳堂卻意外地聚集了「步武堂」所有弟子。
在掛著一面「仁義勇」匾額前,「步武堂」所有弟子整齊劃一排開,那矗在廳堂中一列列規矩挺直的身影,與堂主諸葛謙的冷臉相互呼應成冷硬的線條。
雁飛影偷偷瞥了眼在眼前來回踱步、卻不發一語的師父,偷偷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昨兒個捉妖不成,還嚇暈了光師弟,雖然爛攤子不是她去收拾,但她也跟著折騰了一整夜。
一個師父、兩個師父、三個師父……無數個師父在她眼前來回晃動。
她努力瞠起眸,站得挺直的身影卻不自覺隨著逐漸恍惚的思緒,巍巍顫顫地跟著晃動。
「小九!」
當諸葛謙突如其來響起的聲音劃破廳堂寧靜時,雁飛影猛地驚醒朗聲道。「何方妖孽,看我收妖符,讓你原形畢露,無所遁形──收!」
她鏗鏘有力的尾句一收,靜謐的廳堂再度呈現一片沉滯。
杵在匾額前,站得挺直的「步武堂」弟子像全被點穴似的,無一不瞠目結舌,瞅著這沉迷于鬼怪的寶貝師妹──嘆氣、晃頭、皺眉……無言。
接著諸葛謙一記響栗子毫不猶豫落在雁飛影秀白的額前。「昨兒個還玩不夠,大清早的還在做什麼收妖夢!」
一想起雁飛影古怪的興致,他頭痛得不知該拿她如何。
「師父……好痛。」她努起唇,可憐兮兮地蠕著。
「你還知道痛?你還知不知道自個兒來步武堂做什麼?」諸葛謙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雁飛影出生在捉妖世家,自小她受爺爺的影響,對世間神異怪誕之說特別感興趣。
當年雁飛影的阿爹知道女兒有這怪癖好,于是打了將她送至「步武堂」習武的如意算盤,為的就是要斷了她的這個癖好。
誰知道,她被送到「步武堂」後,不僅武功習得了得,閑暇之余還是有空研習她爺爺的捉妖法術。
不時舞出的降妖伏魔劍法、符,嚇得「步武堂」幾個師兄直嚷著要把她逐出師門。
一想到這個腦袋瓜子里裝滿鬼靈精怪想法的可人小丫頭,諸葛謙簡直是想要昭告天下承認自己教徒無方。
怎麼三、五年過去了,還是除不了小丫頭腦子里的古怪想法。
一意識到「大禍臨頭」,她乖巧地道︰「習武。」
「習武!你還知道自己是來習武的?」諸葛謙冷哼了一聲,頭痛得不想看她賣乖的可人兒模樣。
「徒兒知道。」她嘟著唇,以十分受教的語氣回應。
「知道?知道你還拉著定光上山。」
雁飛影聞言,偏過小臉吶吶地噥著。「是光師弟硬要跟著我的嘛!」
「難道你身為師姐,不該阻止他嗎?」
「我以為……光師弟也對捉妖有興趣。」
突然間,諸葛謙有種同女乃娃兒說話的挫敗感,或許,他本來就不該寄望這些年來的習武,能讓甜美可人的徒兒對捉妖減少幾分興致。
唉,苦惱呀苦惱,諸葛謙擰眉,臉上冷硬的線條已由怒轉為無奈,這小丫頭腦中到底裝了多少古怪的想法,他還真的十分難以理解。
「不管定光是不是有興趣,針對你把他嚇出病的行為,你就得接受懲罰。」
「我才沒那麼無聊嚇光師弟呢!再說一切都是六師哥的錯!」她眨了眨清亮的眼珠,理直氣壯地努力為自己反駁。
諸葛謙半信半疑。「阿峰?」
「就是、就是,六師哥長得像大樹一樣,大半夜的提著燈籠杵在我身後,不嚇死也──」